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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也知晓,就算不是贱籍,她回去也找不到大青了。
虞夏青眉头拧成一团,沉默不语,几次三番张口,又几次三番将话咽下肚。小梦抬首问起那句话。
他简单思虑,瞪了罗一三一眼,道:“被刀扎了手。”
小梦拿起笔,认真在书页上写下“刀”、“手”二字。
虞夏青面色更为窘迫。
清了清嗓子,念起下一段。“所谓眉间情义、笔下相思,最终不过是床榻之事,到老,王侯将相也离不开令人振奋雄风的逍遥丸。”
读到此处,投向罗一三的目光宛若方才磨好的尖刀。
小梦咬着笔头,即便没读过书,但街头巷尾的话本故事总是零零星星听了一些。察觉到异样,便怯生生问。“孩童使用的识字读本也这么难?”
“何人说这是识字读本?”
“阿六说的。”
眉梢扬起,虞夏青挤出笑意,道这识字读本太过于生涩,还是改改为好。
罗一三大哭,虞夏青一眼瞪去,罗一三埋首不敢出声,委屈却溢于言表。
小梦觉得罗一三可怜,却不敢求情。大青说,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何况虞夏青说罗一三犯了军规。
有军士来寻虞夏青,说雁渡将军虞冬樗请他前去议事。小梦也不敢再耽搁,离去前,袖中那半个核桃却漏了出来。
虞夏青见她喜欢,便让小兵再拿一些给她。没忘记将核桃酥一并给她装上。“你若是喜欢,过来说一声便是。本将军便让他们给你做。”
小梦不敢说话,诺诺应下。
“将军,她在意的不是核桃,是你给她的核桃。”罗一三插话道。
虞夏青微微一怔。
面上一热,小梦逃得像一只兔子。
目送她离去,虞夏青眉头微锁。
罗一三幽幽道:“将军,你拒绝不了她,看来这便是——”
“再顶一个盾。”
已经逃得很远的小梦听见了罗一三的惨叫声,这便逃得更快。
当夜,小梦收到了虞夏青托罗一三带来的礼物:剥好的核桃,热腾腾的核桃酥,还有一根银质的发簪。
发簪上是一只小兔子。
“将军作战厉害,选女人用的东西却选得着实难看。”阿六瞄了一眼,道。
小梦愤愤然推开她,说小兔子发簪最好看。小梦素来梳辫子、至多绾两个双丫髻。平素倒也用不着发簪,此刻也学着那些姿容娇柔的女子,笨手笨脚绾起垂鬟分肖髻来。
她绾得丑,阿六看不过,帮她绾好,插好发簪,连声叹息:“这簪子真丑。”
“不丑!”
“好,不丑。”
小梦手拿小铜镜,也不照脸,只是一个劲盯着镜中的小兔子发簪。唇角的笑意收不尽。拿起一个剥好的核桃放在口中,满口留香,潜藏在暗处不敢露面的幸福,也是幸福。
只是想到今日之事,幸福像被雨水濡湿了翅膀的小蝴蝶,用力扇动翅膀,却怎么都飞不起来。
小梦不解自己为何会同虞夏青说起八岁那年的事。
是为证自己冰清玉洁?
还是告诫自己——她是娼门,低若尘埃。他是豪门,宛若星辰。
雁渡的十月,寒意越发深重。屋中点有炭火,小梦却缩在被褥中,瑟瑟发抖。
可念,只可念。
只可在心中念。
第9章
小梦终于寻到了几个正经人给她讲了话本的内容,而后每每记起自己竟真将这样一本书视作孩童识字读本,甚至寻虞夏青给自己讲解便是连羞得恨不能缩在被窝中永远不露面。
过几日又知晓书中的大将军便是虞夏青,小杀手便是自己,小梦更是将自己关进房中接连几日不敢见人。每每看见肇事者阿六,眸中便带上了幽幽的怨气。
“姐姐不过想要给你点儿机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一起看一本和尚看了都会春心萌动的小话本。就算事后得不到一个外室身份,也能混个几夜欢愉,得一些好处。”阿六掩嘴笑道。
小梦怔怔,许久才道,切莫用她这种身份的女子辱没了他的家世。
而后,只要听闻虞夏青要来酒馆,小梦就藏在暗处不肯露面。这次说自己病了,下次说病得着实厉害。若实在躲不过,便说正逢月事,不洁,不可见外男。
阿六甚为不解,说月事不洁之事早在锦花王朝便成了荒谬之言。
“何况将军平日公务繁忙很少来。你也着实古怪,别的女子若是遇见此种可以攀上将军的机会早就恨不能整个人挂在将军身上,你却避之不及。”
“不配。”小梦只是道。
她这种人,连做他的丫鬟都不配。
天日一日寒过一日,雁渡右翼将军即将上任,女兵们也陆续归来,男兵们躁动得越发厉害。一到酒馆便说起那即将上任的据说相貌绝美的女将军。
“若是相貌绝美,不定能与小将军成就一番佳话。”他们说起虞夏青,毫不避讳。
罗一三小话本的事也早已被众人抛之脑后。在雁渡军眼中,小梦是个碰不得的人,因为她是虞夏青的外室。但因至多算个外室,自然没有与虞夏青相提并论的资格。
十一月初,大雪弥漫。
不少大京人来雁渡看雪。
来酒馆喝酒的军士们说那些从京中来的年轻小姐大都是借着“看雁渡雪景”之缘由来与小将军相亲的,年纪大的十七八岁,年纪小的十五六岁。偶尔瞄见其中一个,着实人间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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