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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皇后给了她宫牌,提醒要在落钥前回来,这才施施然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走向了御书房。
在月上柳梢的时候,半夏终于回宫复命了。
彼时,锦仪正在同浮元玩耍,浮元是她前些年得来的小狸奴,通体雪白,只有嘴边与右前腿上有一圈黑纹,最是黏人。它见锦仪不理它了,便凑上前,拿毛茸茸的头,顶着锦仪的手心,喵呜喵呜地叫。
锦仪只得将它抱在怀里,听半夏回话。
“正如公主所料,奴到姜府时,老太爷正准备将九公子关到祠堂里呢。奴将您备下的糕点和钗环分下去,又将伤药给了九公子,说了几句吉祥话,把前几日宫里新到了二两好茶给了老太爷,他便消气,说是这次便不追究了。”
锦仪便知道如此,她这个外祖父最是好面子,为人又爱较真,奈何在姜家积威甚重,无人敢在他生气时递个台阶,他说出口的话又不好意思收回来,如此一来,小辈们便更怕他,也无人敢在这个关头相劝。
见半夏说完还没下去,锦仪疑惑的问她:“可还有事?”
半夏点了点头,“奴要离开时,九公子拦住奴,让奴代他问公主好,让公主别恼,他替您出气了。”
“得亏平日里没白疼了小九,他有心了,都学会替人出头了。”锦仪满意地点头,“他就是太冲动了,若是不把这事儿闹大,单独回禀父皇,说不定还能让那林子安吃个暗亏。”
“九公子猜公主的心思倒是一猜一个准。”半夏偷笑着把方才姜苕的后半句话说与锦仪听,“若是公主不满意,下回遇见林小将军,您指哪他打哪,定要让他吃个苦头。”
戌时一过,锦仪便有些犯困。她将浮元放在一边让它自去玩耍,抽出一本封皮写着“长乐手记”的薄册。
奈何小狸奴尚未玩够,不知从何处冒出个脑袋尖,挤来挤去总算挤到了锦仪身旁,小爪子扒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笔,把它推开了又继续黏上来,不知疲倦。
锦仪用笔敲了两下小狸奴,掰过它的脸,警告它:“浮元,你再闹的话,明天就没有小鱼干了!”
小狸奴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喵呜了两声,趴在桌案角落里看着她自顾自写了起来。
天启三十六年,三月十七日,窗外海棠含苞待放,偶闻林某宁为阉人不尚公主,甚是可笑,幸而小九顾念姐弟情谊,吾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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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林将军府里灯火通明,一府女眷正掺着林老夫人往林子安的院里走去。
林子安受了十五小杖,回到府中时,外裳都沾上了血,大夫来治伤时,便是随身伺候的小厮都有些不忍看,他倒像没事人一样,咬着牙便挺了过去。
然林府众人没能瞒过年事已高的林老夫人,他正闭目养神时,冷不丁房门被推开,一脸怒容的老夫人走了进来。
“祖母,您怎么来了?”林子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被老夫人按下了,“说说罢,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回京都便丢光了林氏一族的脸。”
林老夫人自从不管家事以后,很少板着脸训斥儿孙,她常年总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脸一冷,唬得身边的小辈没一个敢吭声。
“今日,我同几个京都世家子弟去喝酒……”林子安回忆着这一日发生的事儿,“也不知怎么地说道了公主,他们都说圣上有意我当驸马,我怎么可能!”
“所以你便嚷嚷着,宁愿当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也不娶公主?”林老夫人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林家怎么出了你怎么个不肖子孙!”
“我不过说句实话。”林子安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林老夫人恨不得拿柱着的拐杖敲打他,“今日之事,你可知错了?”
在周围兄弟婶娘的轮番提示下,林子安迎着老夫人的视线望过去,“孙儿知错。”
“错哪了?”老夫人沉着脸,“说说看。”
“孙儿错在不该同那等纨绔一道饮酒,不该胡言乱语妄议皇女。”
“你真知错才好。”林老夫人看着他满头是汗趴在床边,想着他父母双亡,跟随叔父长在边关,到底是缺了亲长教导,还是软了心肠。
她叹了口气坐在林子安床边,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语重心长道,“就算那不是皇女,是普通贵女,甚至只是民女,你也不该说这种话。婚丧嫁娶本是人生大事,怎能作酒肆闲谈,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更得三媒六聘将人娶回来才是。”
说着,她手顿了顿,“如今你也快及冠,若是在北境有喜爱的女子……”
林子安连忙打断老夫人,“祖母您说什么呢,我在北境满心眼都是如何保家卫国,怎么可能想这些儿女情长!”
他力所能及的为自己辩白,却没成想三伯母突然笑出声来,“嗨呀,咱们林小将军一心想着当少年英雄,耳朵都红了,娘你就别逗他了。”
满屋的视线汇聚到林子安的耳朵上,便是他之前觉得耳朵没什么,此刻都有了种灼烧感,而这种灼烧感很快便从耳朵蔓延到脸颊和脖子根,他梗着脖子看着一屋子女眷,开口显得心虚,不开口又好像他害羞了一般。
“你说得对,让这孩子好好修养修养。”老夫人收了笑,被小辈们搀着起来,交代了侍从几句,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又离开了林子安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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