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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长夜笑了,“我是在梦中见过小公主的,小公主难道没有梦到我?”
梦是自然梦到了,而且不止梦到过一次,每次都是血肉横飞。慕月奚缓缓摇头,“从未梦过。”
“真是无情。”姬长夜扯了扯嘴角,狭长的眸子中暗光划过,“今夜月色正好,不知小公主可有游兴?”
“请。”
慕月奚走在姬长夜身侧,一个是得宠的小公主,一个是新封的亲王,两人走在一起,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但不管是慕月奚还是姬长夜,对众人探究的窥视都视若无睹。
“听闻小公主住在龙极宫,那岂不是跟陛下同吃同住?”姬长夜抬手,拂开慕月奚头上的垂柳。
慕月奚的手指搭在襦裙上,隔着薄薄的花绫,她能清晰地摸到自己的匕首。她笑了笑,笑容有几分甜蜜,“是呀。”
姬长夜低头时恰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神思竟然恍惚了一瞬,她笑得这么甜,到底是因为想到了跟皇帝同吃同住,还是因为走在他的身侧?
她心思直白,行动不加掩饰,他很早就知道她在关注他,更知道她去四方馆寻他。刚才皇帝让大家自去游玩,他故意迅速闪身,果然看到她踮着脚到处张望,那显然不是在找皇帝,因为人人都知道皇帝在曲澜亭。
他停在此处,她果然寻了过来。
“那陛下在前殿处理朝政的时候,小公主也在旁边吗?”上次分封亲王,她就坐在龙案后,跟皇帝紧挨着。
慕月奚的手指摸着匕首的剑柄,隔着衣裙,剑柄上那个“星”字摸起来有些模糊,“是呀。”
“天下刚刚一统,陛下要处理的事情想必很多,我猜兵部和户部的折子最多。”
慕月奚抿唇一笑,并未回答。
见她不上套,姬长夜眸光闪了闪,脚步一转,故意带着她往僻静处拐去。灯笼沿着伴月湖挂了一圈,都是挑的平坦宽敞之处。但伴月湖畔景致颇多,也有那曲径通幽处,窄窄的木栈桥,恰好两人并肩而行。
木栈桥不过两丈,立在尽头,脚下是幽幽湖水,隐约能映出远处灯笼的朦胧暖光。
慕月奚悄悄地把匕首拔了出来。
姬长夜却退了一步。
慕月奚扭身看他,他双手垂下,没有拿出武器的意思,也看不出把她推下水的架势,“怎么,你要走了?”
月光下,她临水而立,黑白分明的眸子竟然比月光更清澈。微风拂动绫裙,搅乱了湖水中黑乎乎的影子。
“小公主喜欢冰糖葫芦吗?我去买两串。”姬长夜笑道。
“冰糖葫芦呀,一颗一颗红通通的,像是从身上挖下来鲜红带血的肉,那签子又长又尖,要是穿进咽喉,估计能穿透,从脖子后面出来。”她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姬长夜脸上的笑有点僵硬,颔首,“那小公主稍等,我去买来。”
他退出木栈桥,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沉默高大的男人,看服侍应该是宫中的内侍。姬长夜隐约有些印象,今晚他每次远远瞅见小公主,这个内侍都会出现在她附近。
姬长夜深深地看了顾东廷一眼,快步离开了。
他并没有去买什么冰糖葫芦,而是直接到了卖小馄饨的摊子,这是他和姬若娆约定的地点,果然,没多会儿,姬若娆就到了。
“哥哥,怎样?”姬若娆低声问,她刚才一直悄悄跟着哥哥和慕月奚,眼见着他们进了僻静之处,哥哥却又出来了,他脚程快,她反而走在了后面。
姬长夜把刚才点的小馄饨推到她面前,“没问到什么有用的。”小公主也不知道是警觉还是无意,反正在他提起皇帝批阅什么奏折的时候,她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接话。
姬若娆白皙的手指扶着桌子,曼妙身子微微探过来,压低了声音,“哥哥,别在她身上白费力气了,她之所以关注你,我觉得并非出于女子对男子的爱慕,而是因为你杀了慕星河。她把你当仇人,必然不会与你合作。”
姬长夜皱眉,“可她当时只有八岁。”那么小,能有多深的感情?更何况,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她都未必还记得慕星河,很多人都不记得八岁发生过什么事,对那些在八岁时就从身边消失的人,更是没有印象。
“哥哥,我的预感很不好,我总觉得她会害了你。”姬若娆盈盈妙目满是不赞同,“慕星河死的时候,声声泣血,喊的是她的名字,可见他们兄妹感情有多深。而且,如果是我——”
如果是她,别说八岁,就是只有七岁六岁,有谁害了哥哥,她也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复仇。
想到慕星河的死,姬长夜脸色阴沉,道:“我过一个时辰再回去,如果她还在木栈桥那里等我,说明她执念很深。”娇弱弱的小公主,恐怕站上半个时辰腿就抖了。一个时辰,这盛宴也快要结束了。
姬若娆手托香腮,没再说话,另一只手慢慢地搅着白瓷碗里的小馄饨。过了小半个时辰,她站起身,“哥哥,我去净房,你在这里等我。”
“小心些。”姬长夜只是顺口叮嘱一句,实际上这伴月湖畔到处都是宫中侍卫,只要妹妹不去偏僻处,是不会有危险的。
姬若娆应了一声,摆摆手,“哥哥,我很快回来。”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瓷碗,姬长夜回味着慕月奚的一颦一笑,小公主确实很不对劲,尤其她形容冰糖葫芦时说的话,根本不是一个无忧小公主该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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