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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国王, 虽然他的王国只有一个人, 就连他的姐姐也已嫁入德塔利亚,不再是沙伊尔的臣民。
但是不久之后,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会变成沙伊尔第一个臣民。
经过漫长的冰封, 从彻骨的寒冷中苏醒那一刻,费里德亚已经隐约明白,他就像冻掉了翅膀的幼鸟, 永远失去自由飞翔的能力。
他是被爱德华特三世囚禁在笼中的囚徒, 哪怕这个笼子看起来还算豪华, 哪怕他能够得到的资源比庶民好些, 也改变不了他被变相囚禁的事实。
他是沙伊尔王室的合法继承者, 永远不会缺吃少穿, 他可以进入最有名的学府, 但是他永远不可能学习他想要学习的领域, 不能看见他想要看见的疆域。
他的人生只是别人手中的筹码,拿捏着他的爱德华特三世时刻准备将他置换成价值更大的筹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他醒来那天起, 姐姐就这样告诉他,他也是这样做的,如此才一步步如履薄冰地活到今天。
费里德亚不知道除了公布婚约, 爱德华特三世把他拉上海天使号还有什么打算。
不论那个老家伙心里在盘算什么,费里德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用尽一切资源,一切能量。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和损耗,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也不应在他的考量之内。
因为他能捍卫的只有他自己,他是一国之王。
话虽如此,哪怕费里德亚努力保持体面,他握住娜娜莉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加大了力道,血液微弱的铁锈味被掌心潮湿的汗味覆盖,就像倨傲下掩盖的心虚。
一辈子浸淫在王室的龌龊和权谋里,让费里德亚全然相信海天使号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只是因为巧合,比让费里德亚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更难。
他可以脑补出无数阴谋论,无论哪种看起来都比纯粹的巧合更加可信。
不管爱德华特三世有没有参与,费里德亚相信被他紧紧拽在手里的女人绝不无辜。
同样是王室里的花瓶,娜娜莉眼中的野心虽然隐藏得巧妙,却瞒不住费里德亚。
和娜娜莉隔室而居的这些天,费里德亚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娜娜莉不像她表现得那么简单。
娜娜莉的野心却正对费里德亚的胃口,落寞的沙伊尔王室不需要一个软弱的王后,步步为营精心谋算的女人才有可能帮助他光复沙伊尔王国。
甚至,在心底某处,费里德亚也做着彻底融入德塔利亚王室,让他的子嗣继承德塔利亚王室的美梦。
前线正在战斗,无意也好有意也罢,对费里德亚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直播还在进行中。
关于演唱会的消息不仅局限在演唱会的直播室里,在星际微博,在星际网上的各种论坛里,海天使号的热度牢牢霸占着顶级流量,无数对战争险恶只是一知半解的民众正在网上看着,未经现实和战争淬炼的同情心在野心家看来是最容易被利用的部分。
所以即使海天使号进入军管区之前已经签下严格的契约,分清了彼此承担的责任、义务和风险,让海天使号进驻佩尔诺斯要塞的呼声仍然不绝于耳。
而他的身份,正是压倒舆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是贝琪.冯.格里菲斯的舅舅,他是沙伊尔王国的国王,他可以使用《联邦公约》第五十九条中规定的紧急救援条例,要求贝琪.冯.格里菲斯提供安全援助,哪怕在私下里他们水火不容,贝琪也不会跟他撕破脸,因为《联邦公约》是联邦军队之所以存在的法律基础。
哪怕贝琪.冯.格里菲斯再狂妄,也不会从明面上挑战《联邦公约》,没有了联邦军队,她手中的权柄也会面临松动的危机。
到了那个时候,爱特华特三世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还能不能容下一个贝莱德雅亲王就不好说了。
现在想来,从他登上海天使号那刻起,他这颗名为费里德亚三世的棋子就已经摆上了棋盘。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浸淫在王室里,熟知里面弯弯绕绕的费里德亚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度过危机,他只需要跟着娜娜莉,按照娜娜莉的节奏走向她试图引导的方向,就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只要是正常人,总不会把自己玩进去。
音乐停了,偌大的演唱会现场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虽然她从来不曾真正出现在这里,近乎真实的面容只是3D投影。
女人静静坐在观众席最前排,浓密的眼睫一动不动,黑色的眼睛罕见地失去锐利的光亮,如同一潭无波的古井。
无论是在现场的,还是在网络上的,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那个注意力已经不在海天使号的女人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十几秒钟过去,她仍旧静静坐着。
费里德亚深深吸了口气,被无视的愤怒让他更加用力地握紧娜娜莉的手,绣着金线的手绢上,血痕越来越大,娜娜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情绪,作为星际顶级流量,她的基本功无懈可击。
娜娜莉没有半点抱怨,她的眼眸温顺地低垂,静默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要她想,没有人能够从她的表情里发现半点端倪。
费里德亚眼底的嘲讽一闪而逝。有他在前面打头阵,他的准王后又可以做一朵安静纯洁的白莲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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