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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赤眼睛的凤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不仅皇后,是连太后、公主们都要冒犯的。这若真闹将出来,可就赫然一桩人命关天株连九族的案子了。
好在进京办差的官员悄悄把布匹撤下来,只道路上行船湿了一匹,待一切程序走得缜密仔细,无有疏漏,方才签过字,让内官把贡品逐一检查过后送入少府监司染库。这之后再有什么,就归少府监的问题,再无苏州什么事儿了。
官差一直闷在心里,直到回了苏州,到得刺史大人面前,方才敢吐露出来。葛度命人把温家提来问案,温家对此事俨然一无所知。而贡品在苏州上船前检查过,并无纰漏,想来应该便是在入京搬运的那段时间,被什么人做下手脚。
一场惊险,堪堪捡了多少条人命。此事暂按下,葛度悄悄命人去查,面上只如无事一般,不知不问。
卫姮在外祖母的来信中得知,外祖母只提到查出了,感叹手法之阴险,她看完便谨慎地烧掉了。心想果然搞了猫腻,庆幸当日没有只提周家,便是想着两世或有不同,外祖父与官员亦足够谨慎,一一排查,结果竟在温家发生了。
过些时候,少府监掌事内官王嵋又如李琰先前所言,在丰乐坊买了一栋宅子和小妾。想来或就是孟家行了贿赂,但暂时没有证据,只要别陷害无辜性命,他们如何钻营卫姮插手不了。然而今后做事怕是得盯着紧点,以防芳娘这边再将卫家、葛家扯上什么关联。
卫姮回了一封信给葛刺史夫妇,假做轻笔提点了一下,说有几次看到孟家绸庄的大掌事好像和内官走得近,以将外祖父的思路往孟家上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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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十一月到,顺安侯府便迎来了大哥卫泽的婚事。
仲冬之月,万物充实,好事儿也尤为多。将满二十的大哥娶了林太傅家的千金林玥筱,和前世一样。
大哥卫泽仪表堂堂,先为太子伴读,后又入太医署从医,侯府只有二房三个哥哥,他年爵位必然也是袭给大哥的。是在一次礼部侍郎府上的赏花宴时,太傅夫人看中了大哥,因知道卫泽博学多才,家风清朗,一眼看到便十分满意。然而卫家如今风头正盛,炙手可热,却又不知他是否早有婚约,便让媒氏去委婉打探。
岂料媒氏到顺安侯府上来,二婶傅氏一听是林太傅家的女儿便极为中意。叫他两个年轻的互相见一面,本来先前便是太傅的学生,林玥筱也与卫泽打过交道的,当下眉目往来,相看欢喜,便顺顺利利地定了婚约。
是月多吉日,初十那天暖阳高照,惠风和畅。大哥卫泽英姿俊朗,带着亲族骑马驾车浩浩荡荡地去到林太傅家。太傅家的女眷临了把大门一关,要大哥同大嫂做了两遍的《催妆诗》,又打赏了车障礼,方才把新娘娇羞盈盈地迎出府门来。
长街上红妆十里,新郎新娘红袍绿裳,放爆竹入门,在正厅里同祖父祖母和二叔二婶拜礼,夫妻对拜过送入洞房。前院酒席开宴,阖府上下好生是个热闹。
家里的头一个嫂嫂,大人孩子们都喜欢极了,尤其侯夫人毕氏,更是对晚辈们欢喜得不行。大哥大嫂住在整新的百轩院,侯府因着大嫂的到来,仿佛人气都更旺了几分。
傅氏这就又把目光投向了二哥卫沄,卫沄差不多也到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一听母亲说起这个就闹腾,只道母亲爱找谁找谁去,他出家为僧好了,惹得大家一阵笑。
到年底大老爷卫谨从南方回来,结束了多年的南方水利水运,这之后便会长留在京都了。
很快便过年,除夕之夜,一大家子围坐在正院的大圆桌旁,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佳肴,腐乳猪蹄、素烧鹅、金玉满堂全家福……色香味俱全。
侯夫人毕氏乐呵呵道:“今岁家中添了新人,是为大喜,瞧瞧这一桌子大的小的,多么热闹啊。但愿新的一年福星高照,万事顺意,你们几个小的可有什么心愿,不妨也当着这好时令,说出来听听!”
卫沄说他想穿戎装。
不敢直接说想去打仗,因着母亲身子虚弱,怕担忧。
傅氏应他:“你但且把书好好学着,他年给你在兵部谋个职位。”
问三哥卫漠,卫漠说他想出游泰山。
轮到卫姮,卫姮便说了:“我想学医。”
“咳,咳咳咳咳!”老太医卫衍正端着茶盏正要喝茶,呛得连连咳嗽。
家里上下也都听得愕了一愕,因着都晓得祖父从前跟翘翘唠叨的一句:“阿爷最希望你将来跟着我学得几分医术,女儿家若懂得医术,无论何番境遇总有个自保。莫像你祖母,素日除了摸几颗骰子格,便乏无其他,人生岂可如此浅薄。”
一句话得罪了老祖母,气得祖母抡起棒槌。是以,祖母特特不允家中女孩儿跟随祖父学医,不遂他破老头儿的意。
可瞧着翘翘儿的模样,却又不像是说假的。
这厢毕氏就开解道:“学医有什么好,素日出来进去一身的苦臭味,你看你祖父,蔫蔫巴巴的老头儿,干了一辈子太医,得来什么好处?翘翘儿如今在书院读书,过完年进宫做公主伴读,你又生得姣好,及笄后莫不愁嫁个好人家。学医如此干巴巴的事儿,一学学个几年,留给你哥哥们去做便是。老头儿你说是不是?莫不是你背着我同孙女叨叨了什么!”说完把脸转向一旁清肃的卫衍正,嚷着嗓门吼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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