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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朕的心愿。”他说对了,朱肜也猜对了,他们这些习儒之人虽然为国家的文化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可跟汉人一样,儒门之人喜欢揣测圣意,擅长谄媚之术。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猜到苻坚的心意的,也许,有些人是猜到了,可是他们就是要反对。
    站出来第一个反对苻坚的人是权翼。
    权翼是个能人,但他是个羌人,早些年是跟随姚苌之父姚弋仲的,羌人被当年的苻黄眉和苻坚领兵消灭之后,苻坚救了姚苌一命,权翼也跟之投降了苻氏,他是个谋臣,可他不像朱肜那般顺应这圣意,他追求的是正义和是非曲直。
    苻坚很看重他,给了他很大的官,从黄门侍郎到司隶校尉到侍中,再到尚书左仆射,仅次于丞相之位。
    他的回应也充满了正直的语气,“昔日,纣王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日,晋朝虽有衰微之相,却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左伟人,君臣揖睦,内外同心,以臣观之,不能图之。”
    “臣听说,军队取胜在于将帅上下和睦,而今晋朝内外清明,上下和睦,并非我大秦出征良机,再者,师出无名,我们大规模讨伐晋朝的名义又是什么呢?”
    苻坚沉默。
    他垂下了头去,沉吟不言,他在想,想的也许是权翼的话,也许是谢安,也许是桓冲,也许是司马曜。
    的确,权翼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谢朗和谢石来朝之时,谢氏和桓氏处于明争暗斗,可两家之斗就如天下之势一般,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谢家和桓家也是斗之必和,因为毕竟在门阀政治之上,还有一个皇权。司马曜高坐于殿堂,他如今已经不是黄毛小儿了,更何况,他那个19岁的弟弟司马道子并非池中之物,司马家的天下,终究不能落于外人,即便会有主相之争,皇室内斗无可厚非,这是几千年来的惯例。
    所以,此时此刻,权翼口中所说的谢安桓冲皆江左伟人,君臣揖睦,内外内心,正是事实。而他口中的第二个原因师出无名正好堵住了苻坚想要征伐的一切借口。
    良久,苻坚黯然道,“朕恨不得此刻就南下讨伐晋朝,可朕并非昏庸之人,你们二人所说,朕思量过后,都觉得在理,朱肜所言虽是朕的心愿,可子良之言也属实。”
    这是什么道理,连萱城都被苻坚弄懵了,难道苻坚自己被权翼说动了,他不是来求得朝臣们的支持的吗?
    然而,下一刻,却听苻坚道,“诸位都说说吧,无关政堂,无论是好的不好的话,朕都只当是诸位家常闲话,今日诸位若是不出声,那便留在这太极殿吧。”
    他这话便是威胁了,那些不出声的大臣们可要遭殃了,此时此刻谁都想要回家吃饭,萱城不禁觉得好笑,苻坚此举怎么看怎么幼稚。
    一时众臣低声议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尽其责,畅所欲言,然而看法各不相同,大部分人都是支持权翼的看法,并不支持苻坚的南征。
    这时候,太子左卫率石越站出来道,“陛下,臣反对大秦对晋大规模南下作战。”
    石越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而且精通谋略,擅判大局,曾经在襄阳之围中不仅守住了樊城,还献计苻丕率领五千轻骑浮渡汉水攻陷了襄阳外城,他对战争局面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
    苻坚看着他,道,“卿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今岁镇守斗,从天象来看,福德在吴,如果陛下强行南征,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之险,百姓都为之所用,恐怕不能讨伐。”
    石越从天时地利方面入手,说的头头是道。
    苻坚忽然轻轻的笑了,从来没有这般欢快的笑声,萱城默默的盯着他,只见他笑过之后道,“昔者,武王伐纣,正是逆太岁运气方向而行,也违背了占卜的结果,天道幽远,不是占卜就可以得知的。夫差、孙皓皆保据长江之险,最后也不免亡了国,今朕伐晋,倾其百万之众,投鞭于长江,足以断流,又何惧长江之险呢?”
    萱城心道,为何苻坚方才发笑,原来他正好说出了一个千古流传的成语,同桓温一样,苻坚是古代成语的重要缔造者。
    萱城一阵心酸,他没有阻止得了苻坚说出这句流传千古的笑话,所以此刻他终于不再沉默了,轻轻凑到苻坚身边,低声道,“你投一个试试?”
    不料,苻坚却一脸无辜,“什么?”
    萱城登时僵在原地,脸上尴尬不已,苻坚他到底是不懂装懂还是对伐晋之事心如磐石呢?前一刻还在说着投鞭断流,下一刻就仿佛三岁孩童失忆。
    石越不屈不挠,又道,“陛下口中的商纣、夫差、孙皓这些都是淫虐无道的昏君,因而敌对的国家去讨伐,就像俯身拾取遗物一般简单,今晋朝皇帝虽然无德,却未有大的罪过,我秦师出无名,愿陛下案兵积谷,等待晋朝君臣失德,灾难降临的时候再去兴兵,这才是最好的时机。”
    “没有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若是硬要时机,那将一事无成。”苻坚又驳斥。
    “不可,举国征讨乃大事,怎可逆天而行。”石越又反驳。
    苻坚笑道,“看来太子左卫率今日执意跟朕过不去了?”虽是玩笑话,可石越一下子羞红了脸,被苻坚这么说了,他还怎么再继续跟苻坚争辩下去,无论他说的多么有理,苻坚都能辩驳过去,最后辩驳不过去了,就说出这么一句不敢让臣下顶撞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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