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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问他:“记得我吗?”
东朔的眼神一瞬恍惚。
随之浮现出陌生感,又携了丝丝困惑。
见他这神情,宁琅知道天道对东朔的认知干扰还在生效。
在他眼里,她依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恐怕连上回见过一面,打过一架也给忘了。
可又许是能记得一点点,东朔没有继续对她下杀手,而是先停了下来,问了句:“你是谁?”
宁琅又笑了笑。
她一边暗念心法口诀,运起灵力,重拳出手,半点没有留情的意思,真的就欺负东朔认不出她,但偏生嘴上还要调侃他,说了一句:“我是你心上人。”
也不管后者错愕,逼着东朔就开始对打了。
……
天道曾经有多烦,东朔现在就有多烦。
烦到直接记住了她。
他记得这个女修是第六十八次来无影去无踪地出现在他眼前了,拼尽全力地阻碍他杀人灭世,跟那些垂死挣扎的修士一样,却也不一样,因为她半点没有对他的痛恨憎恶,还时不时冲他一笑。
一举一动言行之间像是认识他,跟他很熟稔。
但东朔非常确定,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次都没有。
等那烦人的女修第六十九次地撞进他的视界中,第三十七次救下了放走了两个本该要死的外门弟子,东朔忍无可忍,放着还没有肃清干净的宗门不管,跑掉的外门弟子也不管了——搞死这个总是来碍他事的女修,成了他首要任务。
大概是一路以来烦躁郁闷的心情无处宣泄,积水成渊,如今一瞬爆发得轰轰烈烈,收也收不住。
东朔不是不知道自己魔性大发,失去了理智,却放任自流。
他不需要克制,疯了更好,不用再记着那些事,杀光所有人,指不定再一睁眼,再回过神,她已经回来了,一切都变好了。
东朔一瞬疯魔倒是有些出乎宁琅的意料,她本以为他压根不在意像是个跳蚤一样上跳下窜的自己,没想到眼下竟是被她直接逼疯了,非杀了她不可。
宁琅急退。
东朔不肯放过她,穷追不舍。
似非得手刃了她才能解恨,东朔舍了阵图,弃了千军万马不用,选择近战搏斗,右手持剑,左手捏符,仿佛要砍死她,再劈成一块块的,最后焚尸解恨。
忙于逃命的宁琅抽空往后瞄了一眼。
只见他白玉似的皮肤暴起狰狞魔纹,象征着暴虐的纹路与他清瘦身量糅合在一起,巨大反差营造出诡异美感,像是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谪仙堕入修罗海,化身为真恶,比别个疯魔来得更疯,更癫狂。
看到东朔那双看上去总一片荒芜的眼睛,因烦闷的躁意而多出寥寥生气,宁琅只觉心痛。
即使收回了视线,东朔的眼神也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便一个急停,出人意料地回过了身,迎上了不连皮带肉咬她一口不肯放过她的疯魔。
打便打吧。
多发泄一下,他兴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宁琅舍命陪君子,不再逃了,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跟实力远超于她的大魔头交手。
东朔确实担得上天才之名。
真的就没有他不会的。
单手画咒掐诀如行云流水,右手握着的凝魔息而成的魔剑更是大杀四方,比起那些神兵利器毫不逊色,哪怕只被剑风扫到,周遭生灵便马上被夺走生息,化作虚无,死得不能再死了。
宁琅根本讨不到好。
要不是仗着了解东朔,还有重生前的战斗底子坐垫,凭她这半吊子的修为,只怕早就成为他的剑下亡魂,幽灵一抹了。
但也没有相差多远了。
东朔使剑的时间少,威力却只增不减,正好打了宁琅一个措手不及的大亏,她没抗太久,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于下风。
这一落就是直接跌倒了谷底。
那把魔剑朝着她面门刺来,想避,四面八方俱是卷着火红烈焰的滚滚魔息,别说碰上了,只要挨近,宁琅觉得自己就能被当场焚化。
不待她拼出个生天,东朔的魔剑已是更近,像是再一眨眼,就能给她来个一剑穿喉,送上前往地府的单程车票。
完蛋了!
宁琅被惊出一身冷汗,迫不得已要立刻使出保命绝技,要和东朔现场认亲,不想,剑尖却在她喉前三寸之地急急停下。
魔剑不像是随持剑者的心意而停。
时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东朔裹足不前,瞳仁震颤,生出一种游离感。
他刚用力,想把剑送前三寸,剑身却只是抖了一抖,分毫不动。
犹如他的身体里有两个人,在角力,在搏斗,对杀或不杀眼前的女修,产生出巨大分歧。
宁琅第一个反应是想:东朔这是……认出她了?
想法是冒出来了,不过宁琅不愿拿自己宝贵的性命去赌,趁他踯躅,马上踩着提速的脚法,一掠影闪到了安全的地方,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突然发生的怪事让东朔冷静下来,从疯魔的状态挣脱,铺天盖地的魔息随之湮灭,沉压压的乌云散去,将白日青天交还人间。
举手抬足间能让天地变色的始作俑者,正看着宁琅,神情写满复杂,兼困惑到了极点。
他问:“你到底是谁?”
宁琅:“不是答了你好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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