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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102节

      “那他要是想跑呢?”黑马忙问了句,这是大事儿,一定得问清楚。
    “那就等他跑出镇子,打晕了装麻袋里,送到咱们递铺。”李桑柔干脆直接的吩咐道。
    黑马应了,绕个圈子直奔王家,李桑柔往县城齐嫂子家回去。
    ……………………
    陆贺朋和邹旺回到齐嫂子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黑马也是刚刚回来,正蹲在李桑柔旁边,一边看着李桑柔一勺子一勺子喂果姐儿吃一碗肉糜,一边说着他是怎么进的王家,王家有什么人,他怎么看到的王懿德,以及王懿德正跟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年青男子,喝酒投壶。
    王家正阳光明媚,太平喜乐。
    李桑柔凝神听着,微微眯眼,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一前一后进来的陆贺朋和邹旺。
    “怎么样?”李桑柔看着两人问道。
    “罗县令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传王懿德和王老爷过来好好问问。”陆贺朋一脸疲惫。
    “就是敷衍。”邹旺看着李桑柔,直截了当,“陆先生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还翻过一回脸,罗县令油盐不进。
    那意思,齐嫂子这样不守妇道的,不光在城里乱跑,还敢跑出城,那就是自寻死路,横死是早晚的事儿,活该。”邹旺越说越生气。
    “像罗县令这样,衣食无忧,从懂事起就埋头读书,读的不知人间烟火,他哪知道活着有多难。”李桑柔语调冷冷,片刻,沉沉叹了口气。
    “他还说就是饿死,也不能失了仁义纲常,真是,呸!”邹旺气的猛啐了一口。
    “这里留两个小厮看着就行,咱们找家邸客好好歇歇,还有几天要忙呢。”李桑柔说着,弯腰抱起果姐儿。
    ……………………
    第二天一早,李桑柔让黑马去买了身孝衣,亲自动手,给果姐儿洗了澡,洗了头发,给她换好干净孝衣。
    金毛一溜烟跑进来。“老大!邹掌柜跟着衙役去柳子镇传王懿德去了,陆先生说他就在衙门里等着,让我的回来跟你说一声。”
    “嗯,你去看着,人到了,过来叫我。”李桑柔吩咐道。
    她们挑的这家邸店,离县衙极近。
    李桑柔喂果姐儿吃了小半碗菜粥,将疲惫木傻的果姐儿放到床上,看着她闭上眼,自己也歪在另一张床上,闭目养神。
    “老大!来了!”金毛轻轻推了推李桑柔。
    李桑柔起来,看了看沉睡的果姐儿,示意金毛看着果姐儿,带着黑马,出门往县衙过去。
    两人径直进了县衙,站在大堂门口,和邹旺并肩,看着正和罗县令拱手寒暄的王老爷,和跟在王老爷后面,一幅乖巧子侄模样的王懿德。
    总算寒暄好了,罗县令让着王老爷坐下,又让人再拿把椅子,让王懿德也落了座,点着陆贺朋,和王老爷笑道:“这位!他说他是顺风速递的师爷,说是从前,在睿亲王府,也参赞过的!”
    罗县令咬着睿亲王府四个字,一脸鄙夷。
    “跑到我这里,从昨天起,就不依不饶,闹到今天了。
    实在是不得已,请王老爷走一趟,替我分说一二。
    就是前儿你们镇外那具女尸的事儿,这位,陆师爷,竟然歪缠到令郎头上,实在是可笑!”
    罗县令嘴角往下扯出一脸冷笑,“王老爷别往心里去,咱们的孩子,断做不出这样的事。你说说吧,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是。”王老爷欠身笑应,“县尊也知道,因为老父亲七十寿,这几天,家里还有贺寿的客人没走,几个小孩子,一直都是小儿陪着。
    这女尸不女尸的,不瞒县尊说,他还不知道呢。”
    王老爷捋着胡须,和罗县令亲呢不外的笑着说着:
    “我是那天早上,听更夫禀报说,镇外发现了一具女尸,我就让人去看了,说是已经肿涨不可辨,死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更夫和镇子外看义冢的都说,只怕是野狗刨开野坟,把尸首拖出来了,唉,可怜。
    县尊也知道,柳子镇外,有一片义冢。”
    “这义冢,可是你的功德。”罗县令冲王老爷拱着手,笑着恭维道。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县尊治理有方。
    我当时就吩咐了下去,让他们先去找几个僧人过来,念几卷超生咒,再将这女尸重归入土。
    后来,因为我一直忙着,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儿,就听说不是义冢里的女尸,是被人害了的,不瞒县尊说,我当时,真是吓了一跳。
    柳下镇一向民风淳朴,从未听说过这等惨事,柳下镇上,也没有过这样的恶人。
    再后来,又听说死者是城里的齐婆子。
    县尊可知道,这齐婆子,是个半掩门的娼妓?”
    罗县令猛转头,瞪着陆贺朋,“齐婆子是个娼货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回县尊,这和齐氏被人残害致死一案无关。”陆贺朋的耐心早就消耗尽了,语调生硬,极不客气的回道。
    罗县令眯眼看着陆贺朋,连连冷笑,“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我临涣县少几个这样的娼妇,这民风也能好些,那是万民之福!
    有劳王老爷走这一趟,这案子,已经清楚明白,一个娼货,自己作死,不知道被谁抛在了柳子镇外,哼,这样天打雷劈的贱货,倒是脏了柳子镇的土!”
    李桑柔不想再听下去了,招呼陆贺朋,“陆先生,我们走。”
    陆贺朋忙转身,和邹旺一起,跟在李桑柔和黑马后面往外走。
    李桑柔发声,罗县令这才看到李桑柔,瞪着李桑柔的背影,猛啐了一口,“不男不女,成何体统!妖物!贱货!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李桑柔听若不闻。
    陆贺朋和黑马理也不理,邹旺回头,冷冷暼了眼罗县令。
    “咱们怎么办?我回去一趟,找文先生……”陆贺朋紧走两步,跟上李桑柔,低低问道。
    “用不着他。你见过用刑吗?怕不怕?”李桑柔一边往邸店走,一边问陆贺朋。
    “见过,不怕,咱们?”陆贺朋一个怔神,用刑?给谁用刑?
    “嗯,那就好,吃过中午饭吧,咱们未正出城。”李桑柔声音平和。
    邹旺的心,猛跳了几跳,齐嫂子就是未正前后出的城,去往柳下镇,一去不回。
    第93章 恶与魔
    李桑柔一行人,在县城最好的一间酒楼里吃了顿中午饭,未正时分,李桑柔收拾好,让金毛抱着果姐儿,出了邸店。
    邹旺和陆贺朋站在邸店门口,看到金毛抱着果姐儿跟在后面,都是一怔。
    “大当家的,果姐儿?”邹旺不知道李桑柔到底要做什么,见抱着果姐儿出来,直觉中,就觉得不妥。
    “大当家的这趟,还是查案子吧?带个孩子?”陆贺朋从李桑柔那句用刑,多想了一点点,更觉得带着果姐儿不合适。
    “她已经这个样子了,跟着看看,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坏处了。”李桑柔回头看了眼果姐儿,叹了口气。
    果姐儿就在离她娘尸首十来步外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她娘被人奸,被人打,被活活折磨死。
    照心理学上来说,这份刺激过于剧烈,她这样的年纪,承受不住,或是自我保护自我封闭,或者,就是吓傻了。
    不管哪一种,她自己都没法恢复,这里没有心理治疗的条件,一直这样下去,十有八九,果姐儿就是个傻子了。
    她要替齐嫂子照顾好果姐儿,可不是只让她活着就行,她想让她活得好好儿的。
    她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不知道怎么办,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坏了。
    带她过去,让她看着,也许有什么变化呢,只要有变化,就不是坏事儿,
    “带着她过去一趟也好,她在那儿失了魂,一路上叫一叫,也许还能找回来。
    唉,齐嫂子要是有灵,再怎么,你得替你闺女看好她丢的魂,保佑你闺女把魂儿找回来。”邹旺嘀嘀咕咕的,像是自语,又像是祈告。
    李桑柔走在最前,不紧不慢。
    申初两刻钟左右,李桑柔站到了王家大门口,迎着直瞪着她的王家门房,目光从两个门房往上,看过大门,再看过从大门里伸延出来的高大银杏树,细细看了一遍大门,转身往右,沿着院墙往前。
    围着院墙看了一圈回来,李桑柔抬头看了看还悬在头上的太阳,往后退步,站到离王家大门几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下,背着手,安静站着。
    黑马和金毛一左一右,蹲在李桑柔脚边。
    邹旺抱着果姐儿,惊疑不安的站在李桑柔身后。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在王家大门外,大当家到底想干什么?
    “先生?”邹旺站了一会儿,挪过去,靠近紧拧着眉的陆贺朋,充满疑惑的叫了声。
    陆贺朋冲他摇了摇头,声音压的极低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大当家的这样子,不像是小事儿,沉住气。”
    王家大门里,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出来,站到大门外台阶上,拧眉看着李桑柔等人,犹豫了片刻,转身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管事婆子出来,站在门槛里,伸头看了几眼,就赶紧进去了。
    陆贺朋是个读书人,一会儿就站累了,坐到了突起的树根上。
    邹旺抱着果姐儿,蹲在陆贺朋旁边,心里七上八下,扑扑通通的乱跳。
    看大当家的这意思,这是在等天黑吧?那怎么不晚点出来?就为了和齐嫂子一样的时辰出城?
    唉,齐嫂子真是太惨了。
    一样的时辰出城!大当家的到底想干什么?
    等天黑了闯进王家,拿了人逼口供?
    嗯,肯定是这样,不会有别的了!
    这也是个办法。唉,没有办法的办法。
    夜幕垂落。
    李桑柔抬起手,解开左手袖扣,翻起往上折了一折,再扣好,从腰包中拿出一盒小箭,一支一支,扣进手弩里。
    邹旺大睁着两只眼,圆瞪着一支支被扣进手弩的乌沉弩箭,猛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要杀了王家满门?
    “走吧。”李桑柔扣好小箭,抬脚往前。
    黑马和金毛一跃而起,一左一右,冲向王家大门。
    一左一右坐在大门外的两个门房,对着李桑柔一行人,早就议论的累了,正打算再喝完一杯茶,就掩上门,可以进门房屋里歇着了。
    两人瞪着直冲上来的黑马和金毛,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唉!快去!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