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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偏头看他。
这眼神确定是绝不妥协。和尚只能叹息,带着佛珠的右手在茶桌上轻轻一点。
一瞬间。
温暖和煦的阳光消失了。
屋子里透出幽淡的寒光,禅房化作一个延伸入水的亭子,三面都是乌沉沉的水面。
和尚的坐席在亭子里。
谢青鹤站着的位置却在虚无的水上。
环境陡然变换,谢青鹤脚下空虚,整个人就朝着水面砸了下去。
谢青鹤深觉好奇。
以他的轻功,此刻踏上亭子或是倒退十丈回到背后的岸上,都不困难。他却任凭自己朝着乌沉沉的水面砸下。噗地掉进水里,砸出来好大的水花。
那水略带了一点儿腥味儿。
也是正常的水腥,并非污秽或是血浆恶脓等……种种与魔相关的东西。
反倒是身边传来沙沙嚓嚓的说话声。
没有特别刺耳出挑的声音,谢青鹤认真分辨,这感觉就像是他初运耳力时,听见了或远或近的师弟们纷纷说小话的样子。这一片乌沉沉的水里,仿佛藏着一个小镇,一座小城……
这就是魔穴么?魔的世界?
谢青鹤伸出手在水里摸了摸,触不到一丝实质。连属于魔的地魂与七魄,他也捕捉不着。
站在亭中的和尚皱眉,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谢青鹤掉进了心魔池,居然没有迷失,就像是掉进了普通的池水里?
谢青鹤已经准备出水了。
啪唧一下掉水里,除了弄湿了一身衣裳,听见一城魔语,其余什么都没发现。
也不知道这池子里的水质如何,会不会将雪白的衫子染成乌沁沁的颜色?谢青鹤出门没带包袱,连件换洗衣裳都没有,顿时有些后悔了。就不该这么直愣愣地掉下来……
“你往哪儿去?”谢青鹤手中一点寒芒飞逝。
咻地一角银子擦过和尚的脸颊,钉在六角亭的方柱上,灿烂的银花生生嵌了进去。
和尚脸上有一丝绝细的鲜血滑落,眼底反倒带了一丝慈和的笑容,客气隐带讨好地说:“施主要贫僧引荐大魔尊,此处就是大魔尊的受朝之处。”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时颜魔花,做了个请的姿势,“此花可朝大魔尊。”
谢青鹤自水中一跃而起,衣带襟沾的水滴簌簌甩落,竟似干燥了大半。
他纵身跃入亭中,一手负剑,将和尚看了一遍,半晌才说:“我与老和尚一面之缘,与你有旧。所以,今日我不杀你。我要你左右两根拇指——还不举手?”
和尚一身修为皆在大光明咒。若被削去两根拇指,无法结印,则修为斩去大半。
“施主引贫僧鉴伪经、入正道,今日为何反倒翻脸指责贫僧?”和尚皱眉问道。
话音刚落,谢青鹤反手抽剑,一剑刺出。
剑光宛如闪烁星芒,清寒透亮,速度极快,直取和尚双手。
和尚早知道他一言不合瞬间翻脸的性子,剑来时仓惶后窜。偏偏谢青鹤剑势滔天,那一剑速度快得宛如星陨,和尚躲闪不及,生生被谢青鹤削去右手小臂一截血肉。
疼得和尚边跑边怒骂:“你不是说斩我拇指?谢青鹤你说话还算不算数?说话不算数,你是什么烂糟糟的好汉?”
“不跟我‘施主’‘贫僧’了?”谢青鹤口中嘲讽,脚下不停。
待他持剑追上去,刷刷又是两剑,一剑削落了和尚的半截僧袍,另一剑从和尚的肩膀贴着骨头刺下,抽剑便是血淋淋巨长一片血肉——
“你若再跑。”
谢青鹤已经追到了心魔池边,看见了那只会吐人言的老龟,停下脚步。
他一手持剑,剑锋竟有光芒吞吐,似要脱剑飞出。
“这一剑,取你首级。”谢青鹤警告道。
和尚只觉得脊背发凉,仿似知道自己已触及了死亡的底线,下意识地停下逃窜的脚步。
就在此时,一个仿佛携着风雷的声音从高处响起,隆隆作响:“尔好大口气。”
谢青鹤抬头只看见满天乌云,幽风却从背后传来。他也不曾回头,一步朝前,九尺距离瞬息而至,剑锋已对准了和尚藏在袖中的两根拇指,齐出两剑,就有两截沾血的拇指落地。
咕噜噜……两根拇指滚出去几尺,残忍又可怜。
和尚这会儿才感觉到双手的剧痛,脸色瞬间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谢青鹤:“你……竟真的削我手指?!”
谢青鹤将剑上污血拭去,也很不理解:“你以为我开玩笑?”
最不可思的则是谢青鹤背后的九位魔尊,八位魔尊,一位大魔尊啊!全刷刷地立在身后,谢青鹤竟然连头都不曾回,将如此大敌抛诸脑后,先去削了和尚的拇指?!这是何等蔑视!
不忿魔尊最爱生气,当即怒吼:“尔竟敢无视本座?当面伤人?!”
“伤的是人,与你们魔有何相干?”
谢青鹤收剑回鞘,还是不曾回头。
他问和尚:“你还不走?”
和尚看得懂他眼中的杀气。若是留下来,就是想与魔尊联手,想偷袭谢青鹤。谢青鹤必会抢先一步杀他以绝后患。倘若不想死,马上滚!
和尚只犹豫了一秒,身上金光一闪,瞬间消失。
此时谢青鹤才转过身来,打量跟自己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九位飘在虚空中的魔尊都没有皮囊,所以才能毫无拘束地飘在地上,却又奇怪地拥有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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