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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继续往东,想要搜寻更加富庶的村落,行至半途,看见几个村人抬着一具尸体在路上,背后追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哭喊道:“我家娘子还没死!你们要抬她去哪里!”
谢青鹤不禁稍微停步。还没有死?
抬着妇人的村人甲嚷嚷道:“快快快,不要理会他!”
几个村人居然越跑越快,抬着妇人胳膊的村人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其余几个也不曾等待,继续拖着那妇人奔跑。那妇人半个身子就在地上拖行。
追在后边的瘦弱男子又气又急,大喊道:“你们!我的翠娘!她还没有死,你们别拖着她!”
那村子本就不大,几个村人没多会儿就跑到了晒谷场。闲置的晒谷场上居然架起了柴堆,几个村人把妇人放在柴堆上,马上就有几人回身抱住赶来的瘦弱男子,另外几人高喊:“王二家的,举火出来!”
谢青鹤悚然一惊。这几个人竟是要把那妇人烧了?
瘦弱男子为救妻子奋力往前,那几个抱着他的村人被他拉扯了几步,火气便出来了。
村人乙抬起拳头狠狠捶了瘦弱男子几下,虽说都是贫苦人,身板都挺削瘦,几个村人还是比那瘦弱男子略显魁梧,几个人围着打了一顿,那瘦弱男子满脸是血,人也似乎被打迷糊了,只会喃喃喊娘子。
村人乙揉了揉自己的指骨,数落道:“你这流人不知好歹!咱村大发慈悲收留你夫妇两个,村长还让你住了咱村的破庙,你竟要害我们!”
村人丙也说:“苏老大,你婆娘这是要过人的病,你不能害了我们全村老小!”
临近晒谷场的王二家,已有一个妇人举着柴火出来,战战兢兢地不知道交给谁。村人甲上前接了火,开始用干草点燃柴火。瘦弱男子呜咽着又站了起来:“我娘子没有病……你们不能烧了她……”
当地一声。
堆起的木柴突然坍塌。
正在引火的村人甲吓了一跳,突然发现一根木柴上钉着一朵灿烂的银花。
“这……这是……”村人甲又惊又吓,还有一丝贪婪,先放下了手里的火柴,想要去拿那根钉着银花的木柴。粗糙干裂的手才伸出去,就觉得手心一凉!居然有半角银子落在了手心。
谢青鹤已经走近了晒谷场,说:“别碰那妇人。”
村人甲只见他身披大氅,衣饰华贵,恍惚间以为是哪位神仙临凡。
直到看见他背后还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篓,背篓里放着一把野菜,这才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哪有神仙会大冬天地跑出来找野菜?!
“你是哪来的……客人。”村人甲看着谢青鹤俊美出众的面容,到底不敢骂得太凶,“这婆娘得了伤寒,要过人的,衙门教我们烧死才能保平安。”
“我是大夫。她是不是疫病,我看了才知道。”谢青鹤近前探察。
村人甲手里还拿着那一角银子,又听说他是大夫,倒也没有太阻止。
谢青鹤岐黄之术得传于寒江剑派,与俗世医道颇不相类,毕竟修行之人根底扎实,正气凛然,诸邪不侵,很少会被病气传染,所以,他学习的医道里,不曾提及什么过不过人的病症。
本想着若这妇人真是伤寒,他将之带走与众隔绝,施药运气调养几日,也能痊愈。
哪晓得谢青鹤近前探了脉,差点给气乐了。这妇人不过是肠胃受了寒,有些上吐下泻的症候,再有一些妇人才有的小毛病,哪里是什么伤寒病?
至于为什么昏迷?纯粹就是身体虚弱又没吃什么东西,再给这群村匪吓的!
“不是伤寒。我开个方子,吃了就好。”谢青鹤说。
几个村人面面相觑,还有几丝狐疑:“你莫不是唬我们吧?这婆娘又吐又拉,不是伤寒?”
“伤寒病人发热,多腹泻,少见呕吐,你们摸她发热么?”谢青鹤问。
瘦弱男子已扑了过来,抱住自己的娘子,说:“翠娘没有病,她好好的……”
至于谢青鹤说开方子的事,谁都没有听见。这村里个个穷得叮当响,病了也是强撑过去,开方子?往哪儿去拿药?离着最近的镇子也有八十里山路呢!谢青鹤只好把自己背着的鲜肉和野菜拿出来,下了医嘱:“煮点咸肉野菜汤,撒一点毛毛盐,一日两碗,两天就差不多好了。”
他见这村人也不是个个穷凶极恶,想来是被疫病吓住了,才会如此反应过激。如今澄清了那妇人并非疫病,想来也不会再烧人,谢青鹤也没有做进一步的处置。
留下菜肉之后,谢青鹤又询问了附近的村落分布城镇情况,背着空背篓,继续往东赶路。
附近的村落都很萧条。
谢青鹤走了几个村子,得知春天曾有一场伤寒爆发,附近几百个村落无一幸免。
许多人都在那场伤寒中去世,后知后觉的衙门赶来烧了不少房屋与尸体,据村民所说,一些还未死去的病人也在其中被付之一炬。疫病耽误了春耕,陆陆续续到秋天才消停。
许多农人破家失土,闹得十室九空。所以,这附近的村落都很萧条。
谢青鹤一直找到了附近的黄门镇,才用银子采买到了自己想要的米面油盐。
酒曲是从镇上唯一的食肆换的,布料铺子的货物也很粗劣,没有丝绸绢,更没有细棉布。谢青鹤到底还是请人弹了一床三斤的棉被。临走时又去了陶瓦铺子,买了些陶碗瓷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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