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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劝不住,伏传只得警告:“南风师兄,这是二师兄灵前。你再如此闹事,我只能冒犯了。”
……
谢青鹤从梦中被齐欣然惊醒,匆忙赶到剑山亭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李南风手脚都有些轻微的擦伤,被几个外门弟子摁在地上。伏传小脸煞白,颈上竟有一丝血痕。
谢青鹤顿时皱眉。
伏传天生剑骨,武学一道上可谓一日千里。光是骡马市初见时,他的身手就不下于李南风了。否则,上官时宜再心大也不可能让他独自下山。如今筑基建玄,与从前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李南风只受了轻伤,伏传反倒伤了颈项——还能为什么?
小师弟敬着李南风是师兄,处处手下留情。李南风倒好,敢拿短刀往伏传脖子上招呼!
当着众弟子的面,谢青鹤也不好先去看伏传的伤处,冷冷走近李南风面前,先吩咐几个摁着他的外门弟子:“放开他。”
几个外门弟子连忙松手,李南风被按倒在地吃了几口土,呸了一声,坐了起来。
“你有何不满之处?”谢青鹤问。
“别的弟子也不敢多问。”李南风疯了一阵,已接受了束寒云死去的现实,他如今眼神冷漠,充满了复仇的尖刻与恶毒,“只想请问大师兄一句,祖师爷有遗训,寒江剑派不得再收皇室龙裔入门,莫说内门,外门也不可进——这规矩还算数吗?”
伏传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紧抿下唇,一言不发。
谢青鹤也不看伏传,点点头:“自然算数。”
李南风冷笑道:“那就请大师兄亲自禀明恩师,将小师弟逐出门墙吧。”
“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小师弟是什么身份?”谢青鹤反问道。
“我是内门弟子,是恩师的三徒弟。他是掌门弟子,是恩师的五徒弟。我出身博陵农家,父祖世代耕田为生,母家以种桑养蚕为生。往上八代,代代清白。他母亲是未婚生子的贱人,父亲是伏氏天子,是寒江剑派门规不得收入门墙的龙裔。大师兄,我说得可对?”李南风说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伏传听他说刘娘子是个未婚生子的贱人,气得想要出面打他——
只是,就在伏传忍不住跳出去的时候,陈一味拉住了他,他也看见了谢青鹤的手指。
谢青鹤双手负于身后,往下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晃。
这是要他忍耐。
伏传气得满脸通红。然而,大师兄要他忍住,他还是忍住了。
“你说他是靖天的私生子,可有什么证据?”谢青鹤问道。
李南风一愣。
这样明摆着的事,寒山上下谁不清楚?
李钱早就打听出来了,伏传很可能与皇室有关系,只是不知道他父亲究竟是那位皇孙贵族罢了。
这回伏传下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上官时宜又派了外门弟子去各地守着伏传的产业,在宗门内部,伏传与伏蔚的恩怨纠葛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大家都知道这么一回事,可是,证据呢?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
就比如村口王二狗是他爹王大的儿子,全村上下都知道。但你要拿出证据来,这怎么拿?
找给王大娘子接生的稳婆?
——稳婆只能证明王二狗是王大娘子生的,怎么证明王二狗是王大亲生的?
拿王大和娘子的婚书?拿王二狗登记在祠堂的族谱?找当初吃了王大和娘子喜酒的客人?
——这些东西,伏传通通都没有。
谢青鹤知道李南风拿不出证据,挥手道:“你既然知道他是掌门弟子,就该知道诬告掌门弟子的后果。如今宗门刚失了束寒云一员大将,你居心叵测动摇宗门根基、有意断绝宗门传承——”
这话就说得极其严重了。
伏传都有些震惊了,连忙劝阻:“大师兄,南风师兄也是一时情急,他太伤心了……”
谢青鹤也没打算真的将李南风逐出门墙或是处死。
伏传的身份根本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和伏蔚的关系。他要强行庇护伏传也罢了,大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不能颠倒黑白以此戕害李南风,否则会引起宗门上下的不满与大批对李南风的同情。
伏传既然出声求情,他也乐于让伏传得了这个人情。
——李南风领不领情无所谓,其他人知道伏传心善仁善、宽和大度就行了。
“小师弟不与你计较,今次便饶你不死。”谢青鹤吩咐外门弟子,“照门规请诫鞭三十下。”
李南风冷笑道:“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请大师兄指教。”
“你说。”
“我为恩师三弟子,受门规训诫,也受门规保护。门规规定,不许私刑。大师兄以门规惩戒我,想来还以掌门弟子自居?既然大师兄是掌门弟子,想来小师弟就不是掌门弟子了?小师弟不是掌门弟子,我纵然是‘诬告’了他,也不至于要受诫鞭挞伐吧?师兄,长幼有序啊。”李南风说。
他说这番话显然不是为了脱罪。
掌门弟子就有资格将他门规处置,这道命令谢青鹤不发,伏传也可以发。
这是极其恶毒地挑拨。他要逼着谢青鹤自认不是掌门弟子,要谢青鹤感觉到失去权力的滋味,要谢青鹤明确地知道一旦放弃如今的身份去扶持伏传,他会遭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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