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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时安倏地抬起头来。
贺静狠狠瞪着他。
“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原时安软了下来,“查到了真相,再想下一步,也不迟吧?”
“我今天才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你就是个……你知道吧?你就是个……贱人!就你这种被人打了脸还贴上去的贱性,谁见了不得抽你两巴掌?你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我着急上火到处给你找大夫,找人守在成渊阁,就怕你被人暗害了!我脚上还两溜烫出来的泡呢,你倒是无所谓!”
贺静难得一回爆了粗口,喷的时候口水都飞了出来,恨得咬牙切齿。
“我娘说过,不能与贱人做朋友。贱人不自爱,常在危墙之下,砸死了他自己是不知道心疼的,自然也不会把朋友当一回事。我一直认为,阿娘说的贱人是乡野村夫,一锄头挖到脚,血流一地还能继续下地的‘贱人’。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侯府之中,世子之尊,自甘下贱才是真的贱人!”
放完炮之后,贺静又迈起他的鸭子步,一瘸一拐飞快地往回走。
原时安见他走得艰难,忍不住问:“你去哪儿?脚不疼了?”
贺静头也不回,恨恨地说:“我找先生去!先生是天下第一自爱之人,我跟他身边,洗洗随着你这些年不小心沾上的贱性儿!”
原时安欲言又止,轻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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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正准备去迁西侯府一趟,贺静就气咻咻地来了,可怜巴巴地说脚疼,求先生治一治。
“你就少走两步,好好养一养,比什么都强。”谢青鹤也是哭笑不得。他能有什么办法?烫伤膏也不是顷刻就得的。此次上京走得匆忙,常备的药物都在羊亭没带着。
贺静跟原时安吵架翻脸,心情不好,就非要赖在谢青鹤这里不走。
谢青鹤也没有赶他。在羊亭县时,贺静与原时安也是每天没事就往谢青鹤家里跑,谢青鹤哪有耐性时时刻刻陪着?就让他俩蹲在西厢房里,自己爱干嘛干嘛。
何况,现在住的就是贺静的园子,也没有把主人家赶出门的道理。
“我这会儿要去成渊阁一趟,下午还要去赵家接人,你就在我这里躺着?”谢青鹤问。
贺静讨好地说:“我给先生驱蚊煮茶。”
这地方长久没有主人来住,守园子的仆人又玩忽职守,廊下全是葱子蒜苗,确实很多蚊子。
谢青鹤与蒋二娘因乘船赶路的缘故,身上都带着驱蚊包,昨夜睡得还算安稳。贺静就比较惨了,白皙的脸颊上都有两个大蚊包——所以他今早处置守园奴婢的时候,尤其愤怒凶狠。
不等谢青鹤收拾出门,贺静又忍不住说:“先生,昨夜我派去买香烛黄纸的小厮,叫富贵。”
谢青鹤有些意外,回头看他。
“他是神威元年生人,今年十七岁。”
“他的妈妈付姑姑是我娘的陪嫁丫鬟,一直服侍我娘,直到我出生了,六岁了,眼看身体康健立住了,才嫁人有了他。他八岁就跟着我,一直在我书房伺候。”
“他喜欢吃蜂蜜,喜欢吃梨,不大会读书,能写一笔漂亮的小楷字。”
“他很吝啬也很贪财。他最大的梦想,是娶灶房的小丫头甜甜做老婆。所以,他把我给他所有的赏钱都攒了起来,还总是拐弯抹角讨赏——他想赎身出籍,想有良田十亩,大宅一座,跟他的小丫头一起生儿育女,过幸福富庶的日子。”
贺静看着谢青鹤的双眼,说:“他是个贱籍奴婢,庶人杀他也不偿命,只要赔钱罚银。”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知道了。”
贺静原本把两只脚翘着,晾在茶几上,谢青鹤只回答了一句就要出门,他惟恐谢青鹤没听见他的急切与真诚,忍不住站起来追了两步:“先生!奴婢也要有个公道。”
谢青鹤不大喜欢再三应承,这回却没有显出不耐,又答了一次:“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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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出门时牵了一匹马,蒋二娘则坐上了贺家的马车,一同出发。
马车慢悠悠往赵家走,谢青鹤则是快马加鞭,上了驰道。所有人都知道谢青鹤是往迁西侯府去了,也都很惊异他究竟会用什么方式去探察成渊阁——昨晚迁西侯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巡城御史一大早就去问候了,大半个京城都在议论纷纷。
谢青鹤策马进京之前,就在城郊人来人往的货栈乔装改扮,抹了黑粉,抓糙了头发,照着睡大通铺的力工身份仿写了一份路引,还真的就用萝卜雕了个章盖上。
他入魔经历非常多,哪路方言都很熟悉,口音上没有丝毫破绽。
迁西侯府一直派人盯着原时安的去向,眼睁睁地看着谢青鹤钻进了货栈,从此就失去了踪迹。
谢青鹤进京时没牵着马了,跟着商队混了进去,拐进街角把脸上黑粉洗掉一层,头发重新梳整齐,又成了京城街头走街串巷、平平无奇的二流子。逛了两条街之后,他看见一间门脸宽大气派的南北杂货铺,铺门东侧不起眼的地方,悬挂了一方檀木牌子,上面刻着一柄小剑。
谢青鹤叉着脚甩着膀子,流里流气地撞了进去。
这铺子开得气派,生意却不怎么好。柜上东西都老派陈旧,半点不时兴。
谢青鹤叹了口气。看来我派无心做生意也是祖传的技能,杂货铺子也搞得那么古雅凿实讲究品味质量,难怪不受追捧,常年处于入不敷出的悲惨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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