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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说话的用词咬字腔调都不相同,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可能会互相影响,说话的腔调和方式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尤其是父母辈说话时会有不同的口癖,子女可能受父亲影响,也可能受母亲影响,不可能与父母完全一致。
王八狗蛋儿是老家俚语,是焦大学士的家乡话,改了几十年都改不掉的口癖。
焦寰不会说这句话。他出生的时候,焦大学士举业有成,官途顺利,已经做上了五品官。他的母亲施夫人不准许他学习乡间俚语,认为非常低等下流。
从小到大,焦麒从来没有从父亲嘴里听过一句土话俚语,焦寰说的都是官话雅言。
最重要的是,那句“王八狗蛋儿”从情急下喷出的咬字气息,别人学不来。
——那是焦大学士独有的腔调。
焦麒的认知里没有借尸还魂之类的事情,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边焦麒的挣扎更是激烈,他的右手被谢青鹤死死抓住,怎么也脱不开。谭长老马上就要走进内室,情急之下,焦寰侧身用左手握住枕头下的匕首,猛地朝谢青鹤侧耳刺去。
这一刀刺得极其刁毒,一旦顺着耳道刺入,直接就能破开谢青鹤的头颅。
原时安与贺静都看出了这一刀的凶险。
谢青鹤与焦寰坐得太近,焦寰手里有刀,谢青鹤赤手空拳,又腾了一只手抓住焦寰,连腾挪的空间都近乎没有,正要帮忙去拉焦寰——这俩公子哥儿的速度哪里赶得及。
谢青鹤竖起指头在焦寰肘上轻轻一点,焦寰只觉得左臂发麻,匕首已经落在了谢青鹤手里。
谭长老看着缠在焦寰胳膊上的腰带,没好气地说:“你倒是会物尽其用。”
谢青鹤把焦寰的胳膊递给他,说:“你倒是会得了便宜卖乖。要不要?不要我抽手了。”
“等一等。”谭长老说。
谢青鹤抓着焦寰并不轻松,这人还在垂死挣扎,不时想要捶打谢青鹤,并且不断吩咐焦麒:“逆子你耳朵聋了不成?就叫人大摇大摆来我屋里?还不快叫人来把他们打出去!”
焦麒想起那奇怪的一句“王八狗蛋儿”,态度比较犹豫:“爹,您稍安勿躁。先生是世子表哥请来的大夫,儿……”
焦寰痛骂道:“不孝子!忤逆之人!我必将你杖死!来人,快来人!”
听见他的威胁,焦麒反而不那么惊慌了,低声说:“若是儿做错了,愿受阿父家法。若……儿没有错。”焦麒看着焦寰胖乎乎的脸,从那双眼睛里看不见一丝昔日慈爱,轻轻唤,“阿父。”
谭长老掏出黄纸朱砂,现场画符。一边画符,一边指点焦麒:“不是你爹,省着点儿眼泪。”
焦麒猛地回头。
谭长老已经画好了一道符,啪地拍在焦寰的额头上,焦寰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谢青鹤才松开手,往旁边退了一步。
蒋英洲的皮囊资质太差,他跟人打架动手用的基本上都是巧劲儿,借力打力,这会儿实打实地揪着跟发了疯一样的焦寰,还不能脱手,浑身力气都要用光了。
胳膊痛。
只是身边这么多人都看着,谢青鹤也只能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虎口。
焦麒看着脑门上贴着符纸一动不动的焦寰,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先生,这是怎么了?我爹他……怎么了?”
“有句话小公子想来是听说过的,叫‘地狱门前僧道多’,明白这个道理么?凡人作恶,照着律法处置也就是了。修行之人侍奉神佛,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所以,普通人干了坏事,人死灯灭,修士做了坏事,通常是要拿魂魄抵消的。”谭长老看似给焦麒解释,说话时,目光却落在焦寰身上。
“有个无德无行的左道邪门,死了之后,畏惧责罚,就钻进了你爹的皮囊里躲着。恰好被这位给他看病的小先生给逮住了。若不是抓得牢,他刚才又要跑了。”谭长老说。
施家的传承到大焦氏处就断了,焦夫人学的也是皮毛,焦寰作为小儿子,根本就没接触过。
但,施老太太用风水占卜之术,帮助夫婿举业做官,她的儿子焦大学士也是因此飞黄腾达。这件事焦家上下都有传闻,焦麒也隐约知道曾祖父、祖父那一辈擅长世外之术,颇为不凡。
今日焦大学士刚死,焦寰就被附身,再加上那一句“王八狗蛋儿”,焦麒马上就有了联想。
——那个所谓无德无行的左道邪门,就是焦大学士。
但是,他只能猜测,不敢细问。
这事不能问得太细。
谭长老故意不提那人身份,就是存心保全。
若直言附身焦寰身上的死鬼是焦金举,这让后辈子孙怎么办?让焦麒怎么办?
为了保护父亲,让祖父魂飞魄散?这是孝顺,也是绝大的不孝,把父亲陷入了不孝的死地。一旦证实了焦大学士的身份,焦寰被救醒之后也不敢放过焦麒。
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不提附身焦寰的死鬼是谁,全都假装不知道这事。
谭长老做法时没谢青鹤那么麻烦,他点了三支心香,念了几句咒文,拿出摄魂木牌,直接把附身在焦寰身上的焦金举拉扯出来,与此同时,贴在焦寰额头上的符纸也自动飘落在地。
焦金举飞身而出的瞬间,怨恨地望向谢青鹤。
他完全没想到谢青鹤的元魂璀璨无比,怨恨地瞪了谢青鹤一眼,触目的瞬间就受到了伤害,惨叫着有魂光扑簌簌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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