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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谭长老愤怒的是,焦夫人吃的是自己父亲的魂魄。
    而且,她很显然是趁着父亲虚弱无力的时候,吃了父亲的残魂。
    焦夫人含怒回头:“我不吃他,他就要吃我!父杀子天经地义,子杀父天理难容?”她是鬼魂,哭不出眼泪,却有一丝湿润在眼睫,“我为了保他宁可自尽。他为自保却要吃我!”
    焦夫人非常伤心。
    谭长老被她一通反呛,竟反省了起来。
    焦大学士对子女的牺牲非常无情,为了逃脱谭长老的追捕,他宁可藏在儿子焦寰的皮囊里。
    须知道一个人的皮囊岂能盛装两个人的魂魄?焦金举有传承能修行,魂魄必然比焦寰的强悍。二人同在一个皮囊待得久了,焦寰很可能混淆认知变成疯子。
    焦夫人说焦金举要吃她,谭长老是相信的。焦金举就是这么冷漠自私。
    若焦夫人吞吃焦金举是为自保,那又有什么可指责之处?她为了保护焦金举,宁可自裁而死,却没能得到焦金举同样的付出和爱护,愤怒之下对焦金举做出了反击,岂不是天道循环?
    坐在屏风后的谢青鹤不得不指点道:“长老,天眼术。”
    ——一个为了保护父亲甘愿自裁的女儿,怎么可能马上就对父亲痛下杀手?
    谭长老方才意识到不对,用刚学会的天眼术察看,愕然发现伏在地上的焦夫人身形模糊,似乎笼罩着一团血气。他用魂锁将焦夫人罩住,施法一扯,竟然将外面那一层血气连带着一层虚无的魂气拉扯了下来,留下一团模模糊糊带了些焦痕的残魂。
    这掉出来的魂魄根本就不是焦夫人,而是焦金举!
    鬼魂说话无声无息,能听见鬼言鬼语的修士也是通过魂魄特质区□□份。焦金举用了焦夫人一部分残魂笼罩自己,再用焦夫人的残魂说话作态,自己藏在焦夫人的残魂之中,不漏丝毫破绽。
    谭长老都气笑了:“焦金举,你挺会玩儿啊!若非刚学了天眼术,本座都被你骗过去了!”
    焦金举在被摄入木牌时,曾经瞪了谢青鹤一眼。魂体直接的恶意,触发了谢青鹤庞大元魂的自然反击,马上就被炙烧成灰烬。最终逃入摄魂木牌的,只有焦金举的一半残魂。
    受了伤的残魂想要痊愈,唯一的办法就是吞吃其他魂魄。
    谭长老的摄魂木牌里有好几个魂魄在里边拘着,还没来得及处置,不过,都不是善茬。
    焦金举虽也有传承修为,奈何魂体受伤太重,不说攻击其他魂魄壮大治愈自己,自保都很艰难。
    焦夫人保护了他,并且在他需要的时候,奉献了自己的魂魄。焦夫人一部分魂魄治愈了焦金举残留的灼伤,一部分魂魄则化作虚无的魂气,缭绕在焦金举的残魂之外,让他可以伪装成焦夫人的模样,妄图逃过此劫。
    “你这一双子女,对你倒是孝顺。”谭长老说。
    谢青鹤听得摇头。
    焦寰自愿献出皮囊,给焦金举做逃命的肉盾。焦夫人更是把魂魄都给了他,试图保他无恙。
    子女如此孝顺,焦金举作为父亲,他对得起这份孝顺么?
    他就那么理直气壮地强占了儿子的皮囊,丝毫不在乎儿子可能混淆认知、成为疯子。他也安之若素地接受了女儿的奉献,让女儿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去赌自己蒙混过关的可能。
    ——对于焦金举来说,儿女都是可以利用的资源,他用得毫不怜惜。
    焦金举被谢青鹤伤得太重,哪怕吞吃了焦夫人的一半地魂,还是虚弱得站不起来。
    “少和老夫说那等废话。凭你这般耀武扬威,不也是个断子绝孙的绝户?老夫纵然死了也有后人香火供奉,你又有什么?你纵然比老夫多活几十年,埋进土里一样骨血成泥。不一样的是,老夫有后人祭拜,你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焦金举冷笑。
    谭长老也不生气,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本座登真是埋在琼林。左右都是前辈先人,就算本座下了地府,阎罗殿前也能找关系,说不得本座下去的时候,你还在地狱受刑,本座找找关系,谋份差事,说不得还能做你的刑官呢?”
    谢青鹤莞尔一笑。谭长老在胡说八道了。
    “哦,本座忘了。你看看这是什么?”谭长老走到法坛前,示意供着的那枚剑祖令。
    “你不是本门弟子,可能不知道。这枚木牌叫作剑祖令,但凡有资格行走天下执法,为宗门清理门户的人,都持有这枚剑祖令。在寒山内部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天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不报,天诛来到。”
    “你是善人,见了剑祖令,必有善报临门。你是恶人,见了剑祖令,生者必死,死者魂散。”
    谭长老从法坛上抽出三根素香,取烛火点燃,插在香炉中。
    “你没机会下地府了。”谭长老说。
    焦金举在摄魂木牌里都挣扎着吞吃了女儿的魂魄,试图蒙混求生,哪可能原地俯首待罪。
    谭长老才把香插进炉子,焦金举就拉扯着魂锁,试图从地缝里钻出去。
    鬼魂逃生的路线和活人不同,门窗大路一概不能走,今日酷暑炎夏,烈日高照,焦金举只剩残魂经不起如此阳气冲撞。他想走就得潜入泥地,屋内地板是两层,亲人一层是木地板,底下一层是石砖,都有缝隙。
    焦金举着急往地缝里钻,谭长老一只手挽着魂锁,一只手取下悬挂在墙上的桃木剑:“你那点儿修为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也罢了,班门弄斧不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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