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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低头认输了。直接把二妹撮合给你,你就不要去动我家的心尖子了!
李常熟得意至极,笑道:“这就叫人去送信。”
此前李常熟一直想哄谢青鹤出去玩,不让谢青鹤与蒋元娘长时间待在一起,这会儿得了蒋元娘这封求和认输的书信之后,他也不再笼络谢青鹤,匆匆忙忙独自离开。
因先前李常熟难得偏向了蒋元娘一回,院子里服侍的丫鬟也警醒了不少,伺候得比从前更殷勤。
谢青鹤砸掉的火盆早就收拾了起来,听说舅老爷怕冷,还专门多烧了一个火盆端进来,一前一后把谢青鹤围了起来。
谢青鹤被熏得哭笑不得:“这是要火烤舅老爷么?”
丫鬟们又连忙送清火茶来。冬日用了火盆容易上火,清火茶家里也是常备的。
李常熟离开之后,蒋元娘打发了所有丫鬟,对谢青鹤说了送信之事。
谢青鹤还没发表意见,蒋元娘的声音已压得很低,轻声说:“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你大姐夫这个人……不做便罢,做必做绝,从不留遗患。他既然动了杀机,又被我发现了,就算家中改了主意,同意将二妹许配给他,他也会疑心家中对他记恨,会对他伺机报复。所以,他一定会率先出手占据先机——他不会让你活着。”
蒋元娘显然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从蒋家门口登车之时,李常熟就在人前努力维持着与谢青鹤关系非常好的模样。这是在为以后杀人做铺垫,以此降低外人对自己的怀疑。
谢青鹤很意外地看着蒋元娘。
大姐姐思路很清晰,往羊亭县送信之举,只怕不止是缓兵之计,更有破釜沉舟之志。
“大姐姐有何打算?”谢青鹤问。
蒋元娘看着火盆中烧红的木炭出神片刻,才缓缓地说:“他是个男人大丈夫。男人大丈夫……都是看不起小女子的。”妇人一旦发狠,闺阁中太多手段可以使用,这却不好与弟弟细说,“你在这里吃喝休息都要警醒些,过了这几日就有结果了。”
谢青鹤大概知道了蒋元娘的想法,摇头说:“大姐姐,妻杀夫,千刀万剐。”
蒋元娘不禁好笑:“抓住了千刀万剐,抓不住么,呵呵。”
“也不至如此。”谢青鹤绝不肯让蒋元娘行险。他来处理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就办妥了,要让蒋元娘去办,指不定就成了记入县志遗臭千年的杀夫案,反倒赔上蒋元娘的一生。那又何必?
“此事我自己也能处理。只是此前不知道大姐姐的决断,实在把握不住轻重。大姐姐与他结缡多年,我也不知道大姐姐是不是真的心爱他……”谢青鹤还是得解释一番,以免蒋元娘心中不悦。
蒋元娘心情很复杂,许久才说:“日子过得长了,才知道人活着无非柴米油盐。我在这家里,一无所有。只有他多看我一眼,我才能过得好。只说得上他是否心爱我,可谈不上我去心爱他。”
谢青鹤入魔修行也很少与妇人接触,更没什么机会去听妇人倾诉情爱苦恼。
蒋元娘的处境他能理解,真正听到蒋元娘说起自己的感情生活,他又觉得有些意外。
蒋元娘年轻靓丽,又是秀才公家的闺女,嫁给李常熟做填房,看似蒋元娘吃了大亏。可这世上青春靓丽的女子不少,将正室虚位以待的富户又有多少呢?以至于蒋元娘嫁给李常熟,竟似高嫁了。
李常熟阅历丰厚身家不菲,对付年纪轻轻的蒋元娘不费吹灰之力,蒋元娘靠着他吃喝度日,见识阅历也被他镇压着,从身心到精神都处于极度弱势的状态,她说,谈不上心爱。
如何去爱?拿什么去爱?一无所有之人,贫瘠得连自我都缺失了,哪还有资格去说心爱?
她只是被爱之人。李常熟想爱她,就爱她。不想爱她,她也别无他法。
李常熟也可以一边爱她,一边羞辱她。比如他愿意给蒋元娘花钱,可他从不给蒋元娘尊重。
谢青鹤想起了伏传。
他知道,他和伏传的关系,与李常熟与蒋元娘并不相同。
可是,细想起来,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李常熟完全掌握了二人之间的主动权,不管李常熟想怎么对待蒋元娘,蒋元娘都没有抵抗之力。单从这一点来说,他与伏传的关系其实更危险一些。
蒋元娘好歹还有娘家人可以喊冤申诉,他若是欺负了伏传,大概只有安安会替伏传哭一鼻子。
就如同刚刚习武之时,发现自己一拳就能击碎山石之后,与人接触时就得更加耐心温柔。
意识到自己与小师弟的关系中,小师弟实际上处于何等弱势的处境时,谢青鹤再次提醒自己,对着小师弟的时候,说话做事都要再温柔一些,以免不小心形成了压力,让小师弟觉得失力痛苦。
“大姐姐这里有大姐夫用过的东西么?”谢青鹤问。
蒋元娘一愣,不大明白他想做什么:“他三五日就要回来住的。寝房里都是他用过的东西。”
谢青鹤毫不避忌地走进了长姐的寝房,仔细搜了一遍。
屋子里大多数东西都是夫妻共用的,既有李常熟的气息,也有蒋元娘的气息,这就不大合适。谢青鹤又去梳妆台找梳子,试图找一根李常熟留下的头发,哪晓得屋子里被打扫得非常干净,梳筒里一根头发都没有。
蒋元娘小声问:“你要做法害人吗?这怕是做不得准吧?阿弟,英弟,姐姐也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只是这出来招摇撞骗的,全都是江湖骗子。这么些年,我也没在镇上见过什么高人。那叫你喝符水吃香灰的,都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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