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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暗香轻盈,沉香檀香调和龙脑,谢青鹤刚推门就神志一清,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詹玄机正与白芝凤手谈,听得风声收紧,大门敞开,二人都回了头。
    “这不是小郎君么?”白芝凤仰身摊在凭几上,嘻嘻笑道,“怎么跑这儿来了?”
    詹玄机则看见了谢青鹤斗篷上沾污的灰尘,起身走到门前,蹲下身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说着看了看谢青鹤的手,“要上些药。”
    “请白先生行个方便,我与姑父有话要说。”谢青鹤说。
    白芝凤有两年没见过陈丛了,毕竟老家主陈敷死了,阖府上下都要守制,家主陈起是丧主,他两年结庐守坟,家里谁敢舞乐饮宴?没有宴会,白芝凤自然没有见到陈丛的机会。
    两年不见,小郎君长了两岁,说话口齿清晰,见人态度从容,这都不奇怪。
    白芝凤起身拱手,退了出去。
    谢青鹤直接就把门关上了,对詹玄机说:“大姑父,快去倚香馆救人。”
    詹玄机噎了一下。阖府上下都知道倚香馆是陈起安置美人的地方,叫他去倚香馆救人?他就算是陈起的姐夫,也没有管到妻弟闺阁里的道理吧?
    “姑父不仅是父亲的姐夫,也是父亲的谋主。此事姑父不能不管。”谢青鹤说。
    詹玄机耐心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青鹤不知道陈起是否下令坑杀姬妾,这时候透露具体情况要冒很大的风险。可若是陈起没有下令坑杀姬妾,他通知詹玄机去倚香馆救人,就没有任何道理。
    正犹豫时,轰隆一声,春雷响起,雨声渐渐频密。
    既有外应指点,谢青鹤果断说:“父亲遇刺,我怕他急怒之下,牵连太过。”
    詹玄机听见“遇刺”二字,大吃一惊,一把将谢青鹤抱起来,噔噔噔往楼下跑。
    楼下詹玄机的下人见他下来,连忙去找蓑衣雨伞,詹玄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谢青鹤的风帽拢起盖住他的脑袋,啪嗒啪嗒往倚香馆跑。跑到半路,谢青鹤发现他连鞋子都跑掉了。
    陈起遇刺这事瞒不住人,可伤得这么羞耻,府上选择率先通知谁,也有许多考量。
    陈起的小厮摩雷儿惊慌之下,先回后院告知姜夫人,这是对的。姜夫人忙着找大夫、照顾陈起,一时半会儿没想起给前面的家臣们递话。谢青鹤选择找詹玄机救场,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詹玄机是陈起的姐夫,也是陈起的谋主,他是自己人,也是家臣的重要代表。
    最重要的是,詹玄机读圣贤书,行道德事,不会坐视陈起滥杀无辜。
    雨下得越来越大,詹玄机几乎睁不开眼,只听见四处哭声震天,他在暴雨中怒问:“谁在啼哭?谁敢放肆?!”
    陈起已经下了坑杀倚香馆所有妾室与女婢的命令。
    卫士们奉命捉拿捆绑这几十个女子,女孩子们无辜又惶恐,吓得不住啼哭。就连捉拿她们的卫士们也心生怜悯同情,听见詹玄机在门口喝问,马上就有卫士前来回禀:“詹大人,郎主吩咐将这群女子带去涂山,挖坑活埋。”
    詹玄机气得双手颤抖,却再三呼吸,半晌才说:“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见郎主。”
    卫士们作揖应诺,眼神中还带了两分恳求。
    詹玄机抱着谢青鹤走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看见了姜夫人的心腹侍女茜姑,于是在门口将谢青鹤放下,低声说:“你自去吧。这里有我。”
    谢青鹤便觉得詹玄机是个顶顶厚道的人。这时候顶着雷来劝谏暴怒中的陈起,谁都要担上莫大的干系。谢青鹤把他带下了水,他还记得把谢青鹤撇开,不让父子生疑,这就是真君子。
    谢青鹤这会儿毫无自保之力,也不想去招惹陈起,便上前拉了拉茜姑的裙角:“姑姑。”
    茜姑见他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大吃一惊,与身边使女低声叮嘱两句,亲自抱起谢青鹤,叫下女撑伞,一路把他抱回了后院。素姑在后院找人已经找疯了,茜姑也顾不上训责她,所有使女看着湿透的小郎君如临大敌,这边烧热水泡澡,那边煮姜汤驱寒,只怕小郎君生病。
    谢青鹤心想,至于这么紧张吗?
    等他洗了澡,喝了姜汤,睡在被窝里,感觉到身子有些飘时,他才明白,使女们绝不是闹着玩。
    不过是淋了一场雨,他就真的病倒了……
    谢青鹤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隐约听见姜夫人训斥人的声音,又有一双很温柔的手,抚摸他滚烫沉重的额头。他穿的皮囊太小,所以,有一个怀抱很轻易地将他裹住,让他仿佛睡在了云窝里。
    他甚至不自觉地想,十三娘想要云朵做床铺,那云朵做成的床铺,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想到这里,他觉得不懂事的十三娘可笑,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沉沉地醒来时,口干鼻塞,呼吸不畅。谢青鹤从床上坐起来,素姑马上惊醒,问道:“小郎君,你可醒来了。渴了吗?饿了吗?吃药吗?”
    谢青鹤还没说话,姜夫人已经带着茜姑进来了,坐在榻边先用手摸了摸谢青鹤的额头:“不烫了,好了。快把药端来。”
    谢青鹤觉得有些渴,喝水喝药都能缓解,便没有反对。
    使女把药端来,谢青鹤闻了闻味道,就知道这方子太过古早,颇不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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