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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至于此。”谢青鹤不肯接,“我不准。”
    伏传低头道:“大师兄,我知道堕魔的道理。若非心中有隙,岂会为魔所惑?寒江剑派不能有一位险些堕魔的掌门弟子。想必师父也会认同我的处置。”
    “你不必拿师父来压我。如今寒江剑派的掌门是我,你是否去位,我说了算。”谢青鹤一把抓过他双手呈上的罪己书,啪地一掌拍了个稀碎,“昨夜疯得不够,今天还要与我吵么?!”
    伏传被这句话训得哽咽:“弟子不敢。”
    谢青鹤便知道话说得重了,昨夜的事,小师弟也很伤心,实在不该借此训他。只是请辞掌门弟子之位,这事实在太过荒唐。谢青鹤也是真的生气了。
    不等谢青鹤缓下容色哄伏传几句,伏传已经继续说道:“昨夜冲撞大师兄,弟子虽受邪祟所惑,其实心里一直很明白。可见弟子并非被魔类夺去了心志。”
    说到这里,伏传顿了顿,根本不敢抬头看谢青鹤的眼睛:“大师兄,我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是因为我心中本就有那样的想法。那念头就是我自己的。只是寻常被敬服、仰慕镇压着,不敢也不舍得说出来。我……实在很羞愧。”
    “大师兄一直以赤诚待我,我却因一句话说得不合心意,便对大师兄心生怨望,肆意顶撞。”
    “堕魔之事,大师兄比我知晓更多。明知道昨夜我说的都是心中见不得光的刻毒戾恨,却大度宽仁不提一个字。我谢大师兄宽宥忍让,却不敢真的装作一无所知。”
    “我这样小气刻毒,是不足以匹配大师兄。”
    以伏传的修为,短短几句话竟然说得自己气息散乱,不得不噤声调息,才能继续说下去。
    “可我实在、实在舍不得大师兄。觍颜求大师兄宽恕一回,以后必定心口合一,绝不敢在心中悖逆。”他说着爬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谢青鹤,哀求道,“大师兄,你千万不要为了我昨天说的话伤心。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绝不会误解你对我的好,是我不好,我不够好,我配不起你。”
    谢青鹤被他眼巴巴地望着,心头隐有热潮涌动。
    他俩对入魔之事都很了解。所谓堕魔,就是将心中执念无限放大,偏执到不问理智是非,只专注在心中所执的念头上。这种执念不是凭空所生,是人心目中本就存在的念望。
    如果伏传是被“魔尊”强行夺去了皮囊,那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但,伏传记得很清楚,他在和谢青鹤吵架的时候,那焦恼无法控制的分裂感。一边是感情和理智要求他不要和谢青鹤吵架,一边是愤怒和委屈促使他每一句话都狠狠踩在谢青鹤的痛处。
    那代表着,他当时的每一分感情都是真的。
    负面的情感可能很微小,因魔惑才变得无穷大。但是,再微小的负面情绪,它也是真实的。
    伏传正是害怕这点“真实”伤害到谢青鹤,才会竭尽全力解释并请求宽恕。谢青鹤原本也没有怪罪他,连提都不曾提过这件事,所以,伏传请求的宽恕并非不受责罚,而是求大师兄别伤心。
    “你或许是有一些误解。”谢青鹤擦去伏传眼角的泪水,“人心皆有隙,谁也不能幸免。”
    “除了尚不知事的条条赤子,人有喜怒哀乐,得失在意,心中就必定会有罅隙。师哥从前送你一枚阴阳鱼,还挂在枪上么?”谢青鹤问。
    伏传乖乖地把慕鹤枪取了出来,那枚谢青鹤所赠的阴阳鱼果然就挂在枪头。
    “老阴有少阳,老阳有少阴。世间事,皆不得免。”
    “昨夜师哥说话不曾细细斟酌,仓促说错了一句,是不该说你‘耿耿于怀’。你知道师哥是好意,师哥也确实没有恶意,但,是师哥说错了,倒像是怪罪你心思小意、无事生非。”
    “你听了心中生气,不是你的错,这是人之常情。”
    “若没有魔念作祟,这么一点点的生气,会让你与我吵嘴么?”谢青鹤问。
    伏传不住摇头:“大师兄,我不敢。莫说大师兄正在养伤,平时我也不敢惹大师兄生气。”他紧紧地抱住谢青鹤,似乎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心爱,“大师兄,我只怕你伤心了。”
    “你是在想,群魔都在我体内压着,没有魔尊勾搭蛊惑你,你怎么会堕魔?是不是和时钦一样,心中执念太深,方才堕入鬼道?”谢青鹤问。
    这正是伏传梗在心中却根本不敢提及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混账,对大师兄也根本没有那么多不满。不,他分明就很仰慕大师兄,心爱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就到了心心念念、不忿委屈得要堕魔的地步?
    谢青鹤怜惜地摸了摸伏传苍白的小脸,说:“傻孩子,我前两日才说要替阿寿做主,你好端端地就堕了魔。你以为这是巧合?”
    伏传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指了指天,不可思议地说:“大师兄的意思是,这是‘他们’干的?”
    “时钦自诩未亡人,执念又是燕师叔的尸身骨灰,方才堕入鬼道。世间事皆讲究同气相求,你我一句话说得不对,撑死了也就拌句嘴——你想想你那怂样儿,顶嘴都不敢站着,跪在面前诉说,差点自己先哭出来。你倒是告诉我,你我道侣之间吵架,哪一个字和鬼道扯得上关系?”谢青鹤反问。
    伏传张了张嘴,莫名其妙又有点委屈。好端端地,怎么还讽刺上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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