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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日留着伏蔚的魂魄,也是顾忌日升月落术?”上官时宜问道。
这也是皇帝临死之前,想要知晓却最终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轮回大帝知道如何解开日升月落术,也有办法让皇帝死一次再活过来,当年的谢青鹤并没有这样的见识和本事。留着伏蔚的魂魄,是想要惩戒他,羞辱他,逼着他与污秽为伍,还是……担心伏蔚一旦散魂,失去皮囊只有一缕残魂留在伏蔚体内的束寒云也会随之死去?
毕竟,伏蔚的皮囊还好端端的活着,束寒云的尸体却已经埋在了琼林之中。
谢青鹤回头去看伏传的表情。
伏传眼角还挂着泪水,望着谢青鹤眨眨眼。干嘛,又盼着我吃醋呢?
第385章
感觉到大小徒弟之间的诡异气氛,上官时宜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伏传与谢青鹤定情远在此事之后,但,拘魂锁魂之事如此损坏德行,谢青鹤依然这么多年偷偷藏着伏蔚的魂魄,难免有顾惜旧情之嫌——若伏传不依不饶闹起来,谢青鹤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最让上官时宜觉得头疼的是,因擅自拘魂之事,他才让伏传代谢青鹤抄经领罚。
前因后果梳理清楚,事情顿时变得尴尬又荒唐。若上官时宜早知内情,绝不会拉伏传出面替谢青鹤受过。现在他知道内情也来不及了,真要重新改口,叫伏传不必替谢青鹤抄经,只会更加尴尬刻意——就算谢青鹤没有那一层意思,这一改口也被生生坐实了。
“去吧去吧。”上官时宜赶忙把人往外捎,“满地是血,叫人进来收拾。你俩先回去。”
上官时宜不知道谢青鹤怎么才能哄住伏传,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束寒云还在昏迷中,若是让谢青鹤和伏传坐着再聊几句,一旦昏迷的束寒云苏醒过来,意识到是谢青鹤替他解决了日升月落术的麻烦,说不得还要对谢青鹤说些感念承情的话……但凡有一句话说得动情,落在小徒弟耳中,这局面就更加不好收拾了。
上官时宜只管赶人。你俩有事自己回去解决,快滚快滚。
伏传还挺关心二师兄的伤情,大师兄救治的手法神乎其技,他也蛮好奇。架不住上官时宜不耐烦地往外赶,谢青鹤也不想让他继续留下围观,只好起身告辞,与谢青鹤一起出门。
门外见了时钦、姚岁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谢青鹤领着伏传往外走。
“干嘛呀?”伏传见四下无人便挽住谢青鹤的胳膊,小声和他解释,“我也是不明白,为什么都觉得我该生气。大师兄与他关系不同常人,纵然没有那一层关系,他也是师门中与大师兄年纪相仿、相处时候最多的师弟,若当初换了南风师兄、一味师兄,大师兄就不关心他们生死了么?”
最重要的是,伏传从来就没有把束寒云当作自己的敌人,恨不得借谢青鹤这把刀将之赶尽杀绝。
若谢青鹤当真对束寒云毫不留情,伏传反而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怖。
“其实,”伏传犹豫片刻,“大师兄,有些话我想告诉你,又担心你觉得我……不够心爱你。只是你我都是修士,何尝不知道易变的道理?阴阳相冲道始生,五行轮转世方成。世无恒常之道。”
伏传说得有些急,谢青鹤刻意放缓了脚步,用手轻抚他的背心:“我明白。慢慢说。”
“春生冬死,甲生癸死,一株草,一只碗,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它会死。我想人与人的感情也是如此。会萌芽,会长大,会变得茂盛,再慢慢地凋零,死去。如果有一天大师兄不再喜欢我了,我虽会痛苦难过,也未尝不曾想过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伏传说。
谢青鹤没有找到他这番话的重点,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小师弟,我要如何赔罪,才能使你消气?”
伏传摇头:“我记得大师兄对我说过,与我结侣之后,绝不会主动与我离契。但是,大师兄又说,这契对大师兄来说是死契,对我来说却是活契。只要我觉得不好了,就可以与大师兄离契。”
这话题听上去很危险,谢青鹤却没有感觉到伏传要与自己分手的气氛。
他心里不大乐意继续这个话题,倒也没有很慌忙,轻声附和:“嗯,我是这么说过。”
“大师兄当初对我说离契之事,准许我随时离契而走,是因为大师兄不那么喜欢我,觉得我可有可无,离开留下都无所谓的意思么?”伏传反问。
“自然不是。”谢青鹤看着伏传从容沉静的脸,从心里感觉到舒展和安定,“小师弟长大了。”
“我如今的心情与大师兄当日一样。并没有不喜欢大师兄,或是觉得大师兄的存在可有可无,只是……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必然是我哪里不好,做了使大师兄不再心爱我的错事,倘若无法挽回,我也只能遵命与大师兄离契。”伏传说。
谢青鹤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提不存在的事,安慰道:“不会的。”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师兄,今天的事,我为什么不觉得难过。”伏传想了想,改了一个词,“我不止不难过,还有一些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然。”
“嗯?”谢青鹤是真不解了。
“大师兄拘魂是顾及日升月落术,不愿让二师兄受此牵连殒命。可见大师兄对喜欢过的人始终留了一线,当初那样护着二师兄,以后也会这么护着我。”伏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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