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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年、两年……时间终将一个小女孩的所有期待,都磨光了……这幅画,也被我随手夹在书里,压在了书箱最底下……”
泛黄陈旧的画纸,被轻轻放回书中,琳琅抬起头来,深深望着身前的丈夫,拢帐的榻灯光照下,眸波柔漾,若有星子横流。
“虽将画压在了书箱最底下,但,想要一个家的愿望,自那时起,一直留在我心中,未曾遗忘。我一直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家人之间不只是仅有‘夫妻’‘父女’的名义而已,而是真正有爱,彼此相亲。这个家,你和阿慕给我了,我本以为遥不可及的一个梦,你和阿慕给了我,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家了。”
颜昀见妻子眸中隐有泪光浮动,心中一颤,欲抚她眼睫,尚未抬手,妻子已垂眸低下头去,拿起涂好药的绷带,靠近前来,为他包扎腰背处的伤口。
这是一个近似拥抱的姿势,颜昀垂在膝上的手,略动了动,终压抑着未抬起时,为他包扎好伤口的妻子,却已温柔地轻轻拥住了他。
她靠在他心口处,微仰头看她,明眸若水,如映人心,“谢谢你,谢谢你,昭华。”
颜昀望着怀中湿润的眸光,平日里刻意压制的爱意,情难自禁地涌上心怀。他不再克制地抬手抱住他的妻子,深深望着他在这世间唯一深爱的女子,在心中情意的冲涌下,渐渐倾身。
琳琅感觉到颜昀似要亲她,这一次,她不再似从前楚宫那夜,因心底的生疏与陌生,难以自禁地感到惊惶不安,甚至,想要避开逃离。
她依在他温暖的怀中,依在她的温暖港湾里,心中虽还残留着两分紧张,但见颜昀缓缓靠近,心中已无逃离的冲动。
为何要逃离?颜昀不会伤害她,永远不会,他爱着她,他是她的家人,他们永远不会互相背弃,永远,永远不会。
轻轻落在唇角处的温柔,如春风拂过柔软的花朵,一触即离。春纱帐内,颜昀微微退开身去,唇际的笑意,如一弯月色,轻轻浮起。
琳琅亦不禁微弯唇角,灯映红纱,在她面颊处落下淡淡晕红,她微红着脸,与正浅笑看她的夫君互望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相拥的二人,眼中皆映着彼此,眸光微湿,而笑意轻萦。
许久,是琳琅先开口说了话。她看向一旁夹画的箫谱,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书我都压箱底了,你怎么将它找出来了?”
“闲着休养,终日无事,便想将从前学过的长箫,再捡起来,练一练”,颜昀手指轻拂过画上年轻男女,笑对妻子道,“等我学成了,同你琴箫合奏可好?”
琳琅靠在颜昀臂弯中,笑着点头,又见眸中笑意更深的夫君,一指轻点了点画中女孩道:“只可惜到时,阿慕不能为我们起舞相和。”
“彩衣娱亲,也未为不可”,琳琅开玩笑说罢后,脑中不由拟想出阿慕梳着女童发式、穿着女孩裙裳的画面,自己绷不住先笑了起来。
她笑得身子直颤,埋首在颜昀怀中,好一会儿抬不起头来。颜昀等她渐渐平静下来后,一边帮她将笑乱的几缕鬓发,轻掠至耳后,一边静静望着她道:“阿慕不能起舞,可在旁帮我们击磬伴乐,跳舞这事,可以交给另一个女孩儿。”
灯拢红纱的光影绰绰中,颜昀眸光温柔如月,“琳琅,你想再要一个女儿吗?”
琳琅心头一突,一颗心,在刹那静寂后,猛烈地跳动起来。
拂拢的红纱光影,如火苗灼得她双颊暖热,那样柔似月色的眸光,却看得人心头发烫。琳琅一时竟不能直视这样温柔的目光,在心跳声中,心乱地微别过头,轻道:“我不知道……我要再想一想。”
“那就再想一想。”
颜昀没有追问,只是以指为梳,继续帮她拢顺乱垂的长发。
垂眸不语的琳琅,起先咬着唇角,心乱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地,伏在颜昀怀中的她,似也听到了颜昀的心跳声。
两种心跳似汇似错,也不知那“砰砰”响跳的,究竟是谁的,只胸|腔中的一颗心,越发迷乱,如帐外薰炉逸出的萦绕烟气,如室外清池随涟漪流曳的月色,飘漾无着,不知要往何处去。
月下春夜沉,渐万籁俱寂,整座长安城,都似进入了酣甜的睡梦里,巍巍宫城中,大晋朝的年轻天子,却仍未安寝。
自白日里从绿绮轩离开后,穆骁一直想将躁动心念压下,想将顾琳琅抛在脑后。可,越是刻意压制,那心念愈是迷乱,从绿绮轩回来到现在,他脑中一直萦绕着有关顾琳琅的种种,像是若自己不能对此做个真正决断,都无法对其他要事,进行理智冷静地思考判断了。
一个女人而已。这些年,多少错综复杂的权争战争之事,他都能鞭辟入里地分析清楚,及时做出正确决断,一个女人的事,难道还想不明白?!定不下来?!
想!!
夜半三更,晋天子睁眼不眠,专想着一个女人,一个从前骗他身心、还要他命的女人,一个现在潇洒失忆,可还是手段了得,能引得他动|欲的女人。
他将与顾琳琅的少时不堪往事,将这些年的刻骨仇恨,将重回长安的每一次相见,在心中想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难做决断。
心中的欲|望,叫嚣着让他从心所欲,可理智一次次将他从心欲边缘拉回,一时提醒他当有铮铮傲骨,这样的女子,不值得他哪怕半个眼神,一时又警告他,顾琳琅这女子就似深渊泥潭,陷进去,轻则惹得一身狼狈,重则再度摔得遍体鳞伤,难以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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