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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轻嗔着上前,一边同侍女一道帮裴明霜穿衣,一边继续道:“这罗裙,也不是单单穿上就完事了,穿上后,走路摆动的幅度、手臂抬起的高度等等,都是有讲究的。同样一件衣服,有人穿着平平无奇,而有人,就能步步生莲、摇曳生姿,这里头的学问,大着呢。”
裴明霜默默听了会儿嫂嫂“讲学问”,又见嫂嫂拈了支描红的画笔过来,不解问道:“这又是做什么?”
裴夫人手指轻抚了抚裴明霜肩头,含笑对她道:“嫂嫂给你画朵红莲花。”
因时已暮春,天气暖热,纱衣也较轻薄,裴明霜肩头的伤痕,在薄衣下,遮掩不住,裴夫人就想在那伤处,画朵花儿盖上。她正欲动笔,却见小姑子凝望着镜中的伤痕,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用遮,我喜欢现在这样。”
那神色目光,不是将之视作伤痕,而是将之,看做毕生的荣耀。
裴夫人见小姑子对圣上用情如此之深,心中一叹,放下了画笔。不遮就不遮吧,日后入宫也这般,圣上经常将这伤痕看在眼里,也能多想想当初妹妹舍身救主一事,多念念明霜妹妹的好。
这般盛妆华服、罗裙飘飘,自然是不能骑马了,裴明霜只能老老实实地,坐进了嫂嫂为她安排的雕花香车。
车厢空间之狭小,马车行速之悠悠,令惯来扬鞭策马、驰骋风中的裴明霜,不免感到有些着急。但,想到她现下这些忍受、这些改变,都是为了心爱之人,她心中又甜津津的,不由抬起手来,轻抚上肩头的伤痕。
这处伤痕,是在剑阳关留下的。那一战,异常凶险惨烈,若非时为三公子的圣上,以天人之势,逆转战局,穆家军险些全数折戟在剑阳关。当时,她看在前冲锋的圣上,如看天神,在见有一暗箭射向圣上时,想也不想地,以身护之。
那一箭,射在她的肩头,换来的,是迄今为止,圣上唯一一次抱她。想及当时圣上宽阔有力的怀抱,裴明霜心中更热,简直盼这马车插上翅膀,速速飞到长乐公夫人身边,好让她快些向她讨教,如何能够获得,一名帝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心。
香雪居内,被人惦念着的长乐公夫人,正与夫君一起,悠闲自得地采摘鲜花。
先前,她心中一直藏有隐忧,担心晋帝穆骁,真对她有什么想法。但,自莫名其妙地赐下几件金玉器物后,好些时日过去,穆骁那边,都没半点动静。
也许这事真是她想多,也许穆骁确实曾有这想法,只是宫中美人众多,就像这满园鲜花一样,看都看不完,穆骁那点子想法,就如闪电雷霆,来得奇怪,去得也快,早就被美色淹没到不知哪里,将她顾琳琅,彻底抛之脑后了。
隐忧渐消的琳琅,心情也轻快许多,在这花事将了的暮春时节,同夫君一起,分门别类地摘花晾晒,留待来日,制作香囊。
她这厢正与夫君,不时相视一笑地悠闲摘花时,侍女素槿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朝她屈膝一福道:“夫人,宁王殿下来了!”
流光榭中险被宁王侮辱一事,一直深藏在琳琅心底。她以为自己可以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可以做到不在乎,但在这时,听到宁王突然上门的消息时,那一夜迷乱的屈辱与痛苦,又骤然涌上琳琅的心头,令她身子猛地一颤,手中鲜花,纷纷洒落在地。
颜昀将妻子的异常看在眼中。他心有疑虑地握住妻子的手,被她指尖骤凉的温度惊到,心内浮起不安,微沉声吩咐素槿道:“找个理由将宁王打发走,香雪居闭门谢客。”
然,却已晚了,应下的素槿,刚走没几步,就见宁王殿下已不请自来地走进了园中。同他一起的,是从前的温华县主、如今的宁王侧妃洛柔惜,她被她的王爷夫君搂着走来,温默地像道没有灵魂的影子,只在望见君公与夫人时,眸光才微亮了亮,柔声唤道:“表哥……嫂嫂……”
宁王穆骊,像是半点也感觉不到自己不受欢迎,径一手搂着美貌的侧妃,一手将一描金扇摇得风生水起,笑着走近长乐公夫妇道:“本王是来‘走亲戚’的,柔惜既是两位的表妹,那宁王府与长乐公府也算是沾亲带故,往后要多走动往来才好。”
说着又朝顾琳琅一拱手,“上次的事,本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次来,也是特地来向夫人道歉的,那夜本王……”
琳琅本就被宁王突然上门给惊到,又见这无耻之徒,眼看着要在颜昀面前提说起那夜之事,恨不能拿刀铡了这狗头,忙出声打断道:“王爷请那边说话!”
琳琅忍着心中惊惶,硬着头皮,在颜昀的目光注视下,引穆骊走至远处亭中,暗咬着牙根低道:“王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穆骊声气很是无辜,“本王已说了,是来道歉的”,他说着收扇在手,再度朝琳琅躬身拱手道,“那夜是本王鬼迷心窍了,本王不该派人将夫人哄至流光榭的,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对不住夫人。”
那夜在流光榭所受欺辱,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能抵消掉的……琳琅恨自己不能对这新朝王公做什么,只能一声不吭地忍着怒恨,在袖中紧攥双手,控制它们不往穆骊脸上呼。
而宁王穆骊,见她冷面不语,像是无法接受这道歉,又嗓音悠悠道:“夫人也不必气性这么大,那夜本王也没来得及对夫人做什么,不过刚脱了夫人外衣,皇兄就过来踹我了。两相比较一下,夫人是皮毛无损,顶多着凉,而本王是直接被踹倒在地,呕了口血,那夜的事,总的来说,还是本王更加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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