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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早在两个时辰前,憋久了的一场雨就来临了。如今,雨势已从绵绵细丝变成了可淬灭天地的磅礴雨雹,劈里啪啦、咚咚咯咯地砸在了瓦片上,那动静之大,让人疑心会不会下一刻就凿穿它们,直砸落到地板上,碎成无数瓣的冰晶。
廊外的灯笼被斜打的水幕浸得湿透,烛火已灭,正东摇西摆地晃动着。那扇留着缝隙的木窗被风吹开,纷纷扬扬的水雾飘入房间里。所有的蜡烛均已倾侧在地,泡在了水中,冷透了。
狂风骤雨,嚎啕如泣。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简禾听见了极端痛苦的呻吟声,牙关打颤,牙齿啃咬着木头的吱吱呀呀声,简直不似是人会发出的声音。
简禾飞扑下了床,鞋子也没有穿,便冲进了屏风之内。好在她的眼睛还是很适应房间的光线的,不费多少力气,便看清了眼前一幕。
简禾的瞳孔微微放大,愕然至极。
无光的床上伏跪着一个少年,披头散发,呼吸急促,“呜呜”地发着无意义的呻吟声,似是快要窒息而亡。他以额点床,双手交叉在胸前,手肘抵住了床,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抠出了血。黑发垂落,双眼弥漫着一片猩红的血雾。
不是形容词,就是字面意味上的猩红——眼珠与眼白不分,濒临于崩溃边缘的血雾。
床上能摸到的东西,什么被子、枕头、床单,都被他咬得、撕得稀巴烂,成了碎布状后,被掀到了地上。
简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好。
老天爷,这是什么情况?
这看起来,已经不止“怕黑”那么简单了,完全就是疯病发作了!感觉贸贸然走过去,就会被他扯到怀里,获得与满地的被褥一样的待遇——被咬得稀巴烂。
那双猩红可怖的眼睛看到了她,夜阑雨修长的脖颈青筋毕露,喉结狼狈地一滑,十指抠在了床板上,指尖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为防他神志不清时伤害自己,简禾不再犹豫,三两步奔到了床边,搂住了夜阑雨,道:“夜阑雨,你怎么了?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哎,你看你手指!”简禾伸出了两只手,包裹住了他的十指,将之牢牢地摁住了:“好了!不要动了,你看的手指成什么样子了,当心明天起来指甲全……啊!!!”
未竟的话终结在了她惊悚的惨叫中。
夜阑雨咬住了她的肩膀。
简禾:“……”
这一幕何曾相识,隐约记得,好像在蛇窝中时,他也曾咬过自己的手指。
但那时候的力度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当年只能仰视她、咬她手指泄愤的小孩,如今已经是个可以轻轻松松圈住她的少年了。
这么隔着衣服咬了片刻,似乎觉得口感不太好,夜阑雨惘然了片晌,吐出了这块肉。抬手一推,简禾“哎哟”了一声,被直接摁倒在了床上,衣领被拉开了些许。森森的白齿这回没有任何阻隔,再一次咬下来。
知道他神智不明,这一咬,必然不会留情,简禾侧头去挡。这下被叼住的是她的耳垂。黑发垂落,炽热、急躁的气息在这方寸之地鞭笞着她的神经。
似乎是疑惑为什么这么咬都没有血出来,夜阑雨的喉咙越发干咳焦灼,收起了利齿,转为吮咬那片软肉。
简禾头晕脑胀,望着幽暗的窗帘,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浮现了出来。
怕黑的人,绝无可能在深夜的荒山中疾行。
他畏惧的、不愿直面的,是无光、幽闭的环境。所以,每逢进入与外界隔开的地方,他都要有光才能安心。
这种问题,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必然是经历过可怕的回忆才会留下的后遗症。夜阑雨能纵行于尸山之中,杀她时更是眼都不眨。可只要重现一下幽闭的环境,他就会重新坠回那场噩梦里,这是终其一生都洗不去的阴影。
“夜阑雨。”简禾不挣扎了,轻轻道:“你是不是被人扔进没有光的地方里关过?”
“……”
系统:“剧情进展:咸鱼值—100,实时总值:1600点。”
果然如此!
症结已经找到了,那么,让他恢复神智的最快方法,肯定就是点灯。简禾定了定神,与之商量道:“你先放开我,我去把蜡烛给你点上,你就不会害怕了……去去就回,马上就回,哎,好了好了,你不要勒得我那么紧!”
真要起来了,夜阑雨又不肯了,像是拽住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肉骨头。简禾被压得动弹不得,分明蜡烛就在不远处,手却伸不了那么长,只能干瞪着眼,认命地继续躺着。
难不成要这样躺一个晚上,等明天天亮以后,夜阑雨自行恢复神智?
不过,他会不会记得自己发疯的时候做过什么?
不管如何,总不能真的任由他这么下去一个晚上。咬掉一块肉能事后修补,可若是他本人抓伤自己,那可就麻烦了。思及此,简禾揽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哼歌。
音乐细胞有限,简禾哼完一段小曲子,发现夜阑雨眼底的血雾有褪下的趋势,开始能接触到外界信息了,便道:“不用害怕,我陪着你。我们说说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
“其实,我也明白被困在一个很黑的地方什么感觉。就像我当初终日被埋在土里,却不能说话,不能动,只有等到你来的时候,我才能出来活动一下。”简禾讲述的是这句傀儡没有神智时的回忆,笑笑,注意到夜阑雨很安静,应该是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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