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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泥坑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那么深,而且边缘都是滑腻湿润的泥土,若是没人在上面拉,根本就爬不上来,每踩一脚就往下滑一步。好在,坑底挺柔软,摔伤倒是没摔伤,就是扭到了一条腿。
贺熠倍感丢脸,又如临大敌,已经做好了被她数落时反击的准备。但简禾并没有说类似于“早让你听我的话”那样的马后炮,只是把剑伸了下去,让他抓着剑柄爬上来。
来到地面,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简禾擦了把汗,随口道:“唉,要是你学过仙功,就不用在底下困那么久了。”
贺熠眼底微微一闪:“是吗。”
光线昏暗,他的扭伤也细看不得,而且天快完全暗下去了,到时候山路更不好走。事不宜迟,简禾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真的化不可能为可能,将贺熠背离了地面——当然,他完好的一条腿还拖在了地上借力。
最费劲的就是“起动”的那一瞬,之后反而觉得没那么吃力了。
山路寂静。贺熠趴在她背上,懒洋洋道:“小禾姐姐,你不行就说,我担心你回去后闪到腰。”
简禾啐道:“你才闪到腰呢!我辛辛苦苦……背你……你都不会说句好听的话,夸夸我……呼。”
贺熠嘟囔:“这叫背吗,明明就是拖吧。”
“就你话多!”
贺熠拖长了已经有点沙沙的嗓音,有气无力地道:“好吧,我就夸你几句吧。小禾姐姐威武强壮,小禾姐姐力大无穷,小禾姐姐气势雄壮……”
“……”简禾被他气得发笑,快托不住了:“停!你故意的吧?行了,你别说话了……不然,人家听见还以为你……号丧……呢!”
贺熠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笑,你不疼吗?”简禾哼道:“不过,说真的,你就庆幸你还小吧,如果再长高点,我绝对不管你,就让你自己爬回去。”
贺熠嗤笑一声:“小禾姐姐,你错啦,不是‘如果’,是‘一定’,我很快就会长得比你高了,走着瞧。”
简禾琢磨了一下,竟然觉得有点遗憾——她这几个月揉贺熠的头发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等他长大了,她把手伸到最高,还够得着贺熠的头顶吗?
应该够不着了吧……唉,有点可惜啊。
这么一折腾,第二天简禾果真倒下了,连药都是贺熠去熬的。每次送药上来,他都会在碗底压一颗糖。
他怕苦,就理所当然也认为简禾跟他一样,没有糖就喝不下药。或许他还没有发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学着笨拙地对一个人好。虽说不太熟练,但他还是大方地给予了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病好以后,贺熠主动缠着简禾,让她教他仙功。
寻常的世家孩子都是五六岁就开始筑基了,十一二岁才开始学,说实话,偏晚了。不过,这种事也很看重天赋和资质,启蒙的早晚并非决定项。有些人修了半辈子的道才摸到一些门道,灵力还没有一个才入仙门两三年的年轻人纯净。
简禾的娘亲倒是有点本事,却没有手把手地教她所有,简禾也不敢担保她能教给贺熠多少东西,他又能领悟多少。不过,修仙也会同时锻炼心性,收敛他放纵的野气,这对贺熠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出乎她的意料,贺熠的消化速度十分惊人,而且,大概是拜过去那几年的流浪日子所赐,他虽然师承简禾,却不拘泥于此,而是在这基础上,通读书篇,自行糅杂了各门的招式,剑式极为刁钻恶劣,既无固定的章法,也无必行的招数,不讲究风度,只求以最少的功夫、攻击敌手最脆弱的地方,透漏着说不尽的毒辣与流氓气。
虽说这样的剑法不会被尚君子之风的仙门百家所推崇,但无可否认,它在实战中是制敌的最佳路子。
简禾曾经尝试过纠正他,然而,作战的风格并非自己决定的,而往往与个人性情有关,长年累月,慢慢长成。既已形成,难以改变。后来她也就放弃了,只要不是做坏事,那么,练怎样的剑法,又有何区别呢?
弹指四年过去,贺熠十五岁,已经出落为了青涩而俊俏的少年郎,眉心的红痕越发明艳。在山野中走过,总会惹得大姑娘小姑娘脸颊飞红,频频偷看。
每一年,贺熠的生辰都是在山下过的。世间有很多种庆祝诞辰的方式,贺熠则要吃一碗新鲜滚烫的长寿面才心满意足,每年如此,雷打不动。今年的生辰有些特别,吃完面后,简禾送了一把剑给他。
有了属于自己的剑,意味着他以后可以跟着简禾一起去收魍魉了。
天岂山方圆数十里,皆是荒僻山林,亦是魍魉作怪较多的地方。当然,吃人肉扒人皮、穷凶恶极的魍魉十分少见,更常见的是那种在太阳下山后,在山间游荡的魍魉。它们潜伏在黑暗里,伺机吸取夜归者的阳气,摄其心魂。若是时运太低,还会被它们跟到家里。一旦如此,轻则小病一场,家宅不宁,小孩啼哭不停,重则痴呆失魂,长睡不醒。
村民什么都不懂,自然十分害怕。但其实在懂得仙功的人看来,这些不过是魍魉中的小喽啰,收复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样的境况,简直是为有一技之长的简禾量身定做的。过去的几年,隔三差五地替村民们收复魍魉,简禾几乎被人当成了活神仙。
村民想要重酬她,她都是谢绝,取而代之,只要生活的必需品,比如衣服、山里打回来的兽肉等等,故而过去几年,从未为生计发过愁。有时候,除祟的地方离他们家有点远,简禾会出门三四天,留下贺熠在家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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