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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简禾去了沐浴。贺熠嚼着蜜饯,替她整理新买回来的书。纸页翻动间,他意外发现了其中一本书里夹了半张纸,颜色很灰暗,和崭新的书页完全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不小心从别的书里撕下来、落到里面去的。
贺熠将它拎了出来,随手展开,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纸上栩栩如生的、赤条条的人影在纠缠,猛地一僵。
恰好这时,简禾冲完了澡,换好了衣裳出来,一眼就看到贺熠蹲在地上,在替她拆书本的绳索,遂道:“都收拾好了么?”
贺熠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捏在了手心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花灯会每日都有不同的活动,可很不巧,第二日便有一个姓陈的米商上了门,称自己家中的妻儿被魇住了,每逢到了夜里就发狂咬人。听起来很诡异,但简禾一听就知道了这是被小魍魉缠身了,只消去镇压一下就行了。
第二日,他的独子就醒过来了,而那位夫人的情况则比较棘手,拖到了花灯会快结束才彻底根除。当晚,已经离开了陈府好一段路了,简禾摸了摸头上,才发现自己将一根簪子落在了陈家的府邸中,遂与贺熠说了一声,独自回去取。
水光粼粼,贺熠百无聊赖地倚在了桥栏上,高扎的长发随风飞扬。
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站在路边,经过的姑娘都双颊绯红,暗送秋波,贺熠却没什么反应。
等了好一会儿,她还没回来。贺熠把糖咯吱咯吱地咬碎了,往原路返回,打算去接她。谁知道刚转过弯,远远就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简禾扶着墙,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缩着,满脸尴尬。那位陈公子则一脸涎笑,拦在她面前,在殷勤地喋喋不休。
早前,这位陈公子就听闻过简禾的名字,但没想到真人会这么年轻、长得这么美。几日相处下来,又承了她救命之恩,陈公子对她十分有好感。刚才送她出门时,简禾没看见一个藏于阴影中的楼梯缺口,不小心踩空了,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脚踝瞬间充血肿胀。
陈公子怜惜道:“简姑娘,这儿离城北的路远着呢,还是我扶你上马车,带回去吧。”
简禾嘴角乱抽,再三婉拒道:“真的不用了!有人在前面接我了,陈公子,你让一让就行了。”
陈公子执意不听,作势要扶。不过,手还没碰到简禾,眼前阴风一闪,他的心口就挨了重重的一掌,大叫一声,瞬间飞了几米远,五脏六腑都像被这股蛮横的气打得移了位。未几,就“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口清涎。
贺熠眉目间尽是骇人的戾气,还欲再动手。简禾清楚他下手有多重,连忙忍痛扯住了他:“贺熠,别,走了走了。”
待那陈公子缓过劲儿来时,早已见不到两人了。
回去的路上,已是半夜。摊子陆陆续续收起来了,路人稀少,只余下了一些还没燃点完的花灯稀稀拉拉地挂在空中。
简禾趴在了贺熠背上,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道:“下次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了。那陈公子是烦了点,但并不是心思不正之辈。”
贺熠道:“我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么?是他不对在先。”
简禾惊诧于他倒打一耙的本事:“啊?”
“他笑得那么恶心、一副色眯眯的模样,显然就是图谋不轨。”贺熠忿忿说完,又邀功道:“不过,放心吧,我留着力呢,绝对能让他痛一段时间,但又看不出来有伤。验出了也不怕他。”
简禾:“……”
她努力板着脸,但还是没忍住,无奈一笑道:“你现在长进了,都当着我的面做坏事了。”
夜路很长,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这样不是比背着你做坏事好得多了吗?”贺熠道:“说起来,小禾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害怕被你发现我小时候做过坏事吗?”
简禾道:“你说的是虬泽的那件事?因为你怕我生气吗?”
“是,也不全是。我嘛,从小就见过很多人,所以还挺会看人的。只有你,我看不到你的底线在哪里。”贺熠拖长声音道:“我大概知道做些什么会惹你生气,但是,猜不到惹你生气的后果。你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有所保留的样子,我总觉得,你离了我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也能过得很好。”
感觉死穴被踩中了,简禾难堪了片晌,反驳道:“我没有保留啊。”
贺熠懒洋洋道:“你看吧,就是这样。你老是把我当成小孩,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我也可以照顾你,可以被你依赖,一辈子那么长,难道你要一个人撑着过一辈子吗?你心里想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想听,想与你一起分担,而不想让你把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肚子里吞,藏着掖着不说。”
简禾沉默了许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终于轻轻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害怕。”
贺熠一愣:“怕什么?”
简禾努力地讲述道:“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你并不是那么喜欢被我管束。别的事情就罢了,至少在感情的事情上,我不想管束你。你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但是至今为止,你都只与我待过在一起,你的喜欢,未必就是世人以为的喜欢……”
贺熠呆了呆,忽然“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禾姐姐,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你怎么知道我分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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