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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衣咯吱咯吱地咬着糖,小尾巴有节奏地在席子上扫动,看起来心情颇好。
    魔族与人类在味觉上的喜好差天共地,已经互斥到了“你爱吃的我都讨厌”的程度。但是,玄衣却对人类的糖果情有独钟,嗜甜如命,多腻的糖都吃得津津有味。这大概是他唯一认可的人类食物了。
    简禾趴在了马车里的矮几上,有点惆怅地垂着眼睛。
    说了那么久,这回终于不是玩笑了。过了今晚,就再也见不到玄衣了吧。这个小气鬼,到现在都绝口不提自己的家在哪里。天大地大,九州辽阔,以后就算想找他叙旧,也不知去哪找,真的讨厌死了。
    简禾将小脑袋转了个向,下巴支在了手臂上,巴巴道:“玄衣,我以后可以写信给你吗?”
    玄衣犹在剥糖纸,漫不经心道:“我住的地方收不到你的信。”
    “那要是我不写信,你还会记得我吗?”
    玄衣一顿,觉得有点好笑,龇了龇小尖牙,故意道:“应该不会了。”
    “喂!”简禾控诉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以后都见不到了,都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好歹一起睡过那么长时间,说翻脸就翻脸!”
    玄衣:“……”
    他深吸口气,道:“我什么时候和你睡……”
    “我不管,睡一个房间也算一起睡。”简禾娇蛮道:“不许岔开话题,我要听好听的话。”
    玄衣道:“什么样的话才算‘好听’?”
    “好说好说。”简禾从箱子里翻出了自己最近在看的书,熟练地翻到了折住了的一页,清了清喉咙,声情并茂地念道:“比如——‘死鬼,我会想你的,你不许忘了我’、‘如果要和你分开,我宁可失去一切’……”
    “打住。又是你们人类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书吗?”玄衣轻嗤一声,不屑道:“想都别想,魔族人才不会说这种肉麻的话。”
    简禾气得在毯子上滚了两滚。
    就在这时,车门从外面被叩响了,打打闹闹的两人立即噤了声。隔着门板,模糊地传来了驾车侍卫的声音:“小姐,前面就要过桥了。山谷风大,可能会有些晃动,请坐好。”
    过桥?
    简禾纳闷,趴到了窗上,往外一看。
    暮色四合,雨势未曾减弱。马车已经走到了悬崖绝壁前,一座凌驾在幽谷高空的长桥,多年任凭风吹雨打,一直连接着百米之遥的对面山崖。隔着薄雾,隐约能看见对面星星点点的磷火光芒,估计有个热闹的小镇子。
    紧赶慢赶,幸好还是在天黑前来到预计的第一个落脚点了。
    这座桥是以长铁索与坚厚的木板一同搭建的,约有两辆马车那么宽。桥下山谷常年都是雾茫茫的,瘴气浓郁,即便趴在木板上,透过缝隙往下窥探,也看不见有多深。到了夜间,这道深深的沟壑,就更像一团化不开的暗影。
    风吹雨打中,桥身晃动,绷紧的铁索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矮几朝着一侧滑去,简禾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它。
    遽然,一簇电光劈中了前方的一株枯树,细碎的火光在短短几秒内蔓延成了冲天之势。离树最近的马匹被爆裂声惊动,高鸣一声,前提高抬,失控地超前冲去。后方的马匹乱成了一团,受到激烈的踩踏,桥身晃动之剧烈让人心惊胆战。
    兵荒马乱中,车身猛地一晃,简禾猝不及防就被甩到了窗边去,玄衣也差点抓不住稳固身体的东西。车夫青白着脸,死命勒住缰绳。马匹横冲直撞,车身侧歪,被锋利的铁索拦腰一勒——
    愕然且惊恐的神情还凝固在了脸上,下一刻,小小的简禾已从晃动的窗棱间被甩飞了出去。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伸出手去,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喂!”玄衣瞳孔骤然紧缩,爆喝道:“简禾!”
    与马匹、马车一同极速坠落、惊恐的尖叫都被呼啸的风声吹散。简禾眼中盈满了恐惧,穿过山谷的雾气,越来越看得清崖下的风景——那竟是一片嶙峋的河滩,没有水泽缓冲,锋利漆黑的石子裸露在外,笔直地指向了上空。
    所幸的是,在快要被石块五马分尸前,横空伸出了一只手臂,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腰,硬生生地止住了下降的冲势,简直要把她的五脏六腑也勒得移了位、早饭也要吐出来了。紧接着,便是砸向岩壁的一声巨响,简禾直接昏死了过去。
    苏醒的时候,一簇刺眼的白光从窗棱外洒入。简禾眯着眼缝,第一个反应便是——我死了?
    随即,密密麻麻的、针刺一样的疼痛就潮水般涌来,迅速驱散了她的迷茫。简禾呻吟了一声,扭动了一下,立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不要乱动,我在这里。”
    简禾的视线慢慢聚焦,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张傲气的脸。她迷茫地道:“……玄衣?”
    玄衣披头散发,脸颊有些脏污,草草地穿了两件松垮的衣服,跪坐在了地上,让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膝上。瞧见她终于醒了,玄衣如释重负,撩了撩她凌乱的发丝,道:“是我。”
    简禾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迷迷瞪瞪道:“我们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死了还这么疼?”
    “……”玄衣愣了愣,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深吸口气,他感慨道:“差一点死了。”
    坠崖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总算回笼,简禾依稀记得,有人勒住了她的腰,拜这所赐,她才没砸成肉饼。那个人,应该就是恢复了人形的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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