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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时间是不流动的。
比起活的秘境,这儿更像一个巨大的储物袋,装着芜和他们一早弄进去的草木。
芜是被囚禁的,或者出于各种压力,自动进入为他设置的牢笼。
陈星盐觉得,不会有人乐于一辈子生活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地方。
是谁困住了芜?为什么困住他?
陈星盐摸着下巴,突然想到什么,飞速跑到悬崖边上。
然后沿着悬崖走了数千米,又飞到足有数百米之远的对岸,再走。
陈星盐如此观察许多次。
悬崖两边的裂纹十分工整,仔细看去,两侧的每一处凹凸都有对应,这就说明,悬崖本身是整体,现在这样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劈开的。
而这里只有芜。
有点意思。
陈星盐感觉自己抓到了头绪,再次确定一番自己身上携带的物品后,鼓起勇气,跑到那群怪物集聚的地方。
怪物生在山洞所在悬崖的另一端,无形无状无色无味,如果没有灵力和妖力对其探测,就绝对察觉不出他们的存在。
就像是某种抽象的具象化。
陈星盐假装看不见它们,从它们之中穿过。
之前都是有意避开,毕竟它们实在是太丑太恶心了,陈星盐觉得沾上都很晦气。
今天故意与它们接触,果然得到许多收获。
陈星盐终于走到他们聚集地的边缘,趔趄着跌坐在地,她强挺着才没哭出声来,一股不属于她的情绪在胸膛里徘徊,心慌胸闷,鼻头酸涩,恨不得放声大叫,以头抢地。
但她又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不是真正的自己拥有的情绪。
现在就很分裂,一边真情实感地悲痛着,一边冷静冷酷地观察着,看那个绝望的灵魂,在自己的身体里嚎嚎大哭。
过了一会,陈星盐才从这种抑郁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她现在很累,不是战斗后那种酣畅淋漓想要倒头大睡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疲惫。
身体很清醒,脑子很疲惫。
陈星盐支起身,半弯腰捂着胸口深呼吸。
这不是你。这不是你。这不是你。
别怕。别哭。别急。
陈星盐如此暗示几番,却仍然无法摆脱刚才的阴影,许多支离破碎的场景在她脑海里穿梭,大量信息让她几乎有些分裂。
总之,先回山洞。
芜自从出了坑之后,在陈星盐的引导下,渐渐把自己的活动范围,从坑里扩大到洞口。
洞口挨着的就是不见底的深渊,当他不小心把眼神从洞穴中飘出去,看见那深渊时,总是心惊地把头往回缩,躲到陈星盐后来为他做的小床上,不敢乱看。
并不是害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尸骨无存,而是外面太大了,他畏惧那个陌生的,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就是这个山洞,原本是那个小坑,但陈星盐来了之后世界的范围就扩大了,但不能再大,他觉得这就是他的极限。
他缩在床上,暖和被子包裹住他的身体,被子拉上去,只露出一双奇异的七彩眼睛。
陈星盐怎么还不回来呀,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想她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期待,陈星盐果然出现了。
她今天状态不好,没找准落脚点,从山洞上方摔下来,幸好动作快,两只手紧紧攀住山洞边缘,这才免于坠落深渊的结局。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来,陈星盐还没等站起身,就被冲过来的芜岔着胳肢窝抱了起来,芜小心翼翼地把她移动到床上,温柔地给她盖上被子。
陈星盐一接触温暖的枕头,就再也挺不住,精神彻底崩溃,昏迷过去。
芜蹲在她身边,看陈星盐一脸难受的样子,像是在做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面色苍白,冷汗挂在额角,最后支撑不住滑落下来。
他抿着唇给陈星盐擦汗。
外面果然危险,她总是开心地出去然后满脸凝重地回来。
那她为什么还要出去呢?跟他一直呆在这里不好吗?
如果她不像自己那么耐得住寂寞,他也可以把自己的眼睛送给她让她当弹珠弹着玩呀。
虽然有点疼,但他又不会死,只是一点点疼痛就能让喜欢的依赖的人开心,他觉得他赚了。
看着这样的陈星盐,芜心里甚至升起一股怜爱。
等她起来就劝一劝,以后不要出去好了。
要是喜欢玩的话……他又不是不可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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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盐做梦了,梦见三个片段。
她作为旁观者清晰又不带任何情感地看着发生在脑海里的每一幕。
第一幕发生在芜三四岁大。
芜和他的父母以及七八个兄弟姐妹共同生活在一个和谐又美好的环境中,这里没有战乱没有悲伤,也没有很多人,只有他和他们的邻居们,每个人都很快乐。
但村子里总是有人莫名消失,芜并没觉得有多异常,直到消失轮到了他的父母。
是深夜,芜和自己哥哥躲在稻草堆里玩,突然划破寂静的熟悉的惨叫声从屋内传来,他想立刻跑去查看情况,却被他哥哥拉住,他着急不解,却见哥哥表情凝重,捂住他的嘴,控制住他,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出去。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和娘,被同样有着彩虹色眼睛的人,一前一后地抬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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