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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思这一路上心情都很复杂,虽说经过三日的休养,傅承禹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脸上仍能看出病容,这让陆远思格外忧心——她的夫君像是个贵重精致的陶瓷娃娃,陆远思五大三粗惯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磕着了哪儿,她这么多年就没对什么事情这么小心过。
但这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娶的夫君,怎么着都得好好护着。
陆远思叹了一口气,说道:“外面风大,你先不要下来,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了。”
随着车门的打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从马车中伸出的纤纤玉手——陆远思这两日闹出的动静比戏文里都精彩,谁都想看看这大婚当夜就敢离开新房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她回门省亲这样的热闹,自然有无数百姓想来看看热闹。
可还不等众人想象出瑨王妃是胖是瘦是美是丑,一个身着红衣不加粉饰的女子便直接从马车中跳了下来,这样的动作原本是极为粗鲁冒失的,可陆远思做起来无比自然,竟显出几分潇洒意味。
或许是陆远思的出场方式太过与众不同,直到她向着陆家众人走去百姓们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陆远思!
世间女子中,别说是京城名媛,即便是寻常百姓家,谁不是丰容盛鬋傅粉施朱,哪有陆远思这样束着高高的马尾,除却一根发带外什么都不带的?
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不光是百姓议论纷纷,陆家这边众人更是皱起了眉头,陆远思像是没看见似的走了过去,陆应最先反应过来,带头跪下行礼:“臣见过王妃。”
陆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陆远思坦然受之,随意一摆手说:“都起来吧。”
陆远思的打算很简单,她今日回来便是将陆家给她的嫁妆还给陆应的,顺便商量一下将她长房一脉从族谱上挪出来的事儿,可她扫了一眼陆家众人,却发现人头不对,这可不行,分家是大事,当然是所有人都得在。
因此陆应才刚站起来,陆远思就问:“怎么没看见其他人?”
陆远思连陆家人都没认全,只能大概猜出谁是谁,因此问得相当笼统,可是陆潭却并不领情,他鼻子不是鼻子地说:“远乔和远琳都是大家闺秀,怎可如此抛头露脸,不敢与王妃相比。”
这话说的可相当不客气,陆远思顿时笑了一下,饶有兴致地往后退了一步,说:“哦?”
“潭儿。”陆老夫人拄了一下拐杖,轻呵斥了一声,陆潭立即闭了嘴。
陆远思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只听见她说:“王妃如今身份不同了,有些事情老身原本说不得,但老身作为长辈,有些事情却是不能装聋作哑的。王妃身为女子,如此不顾形容,懒散轻浮,是否太不合礼仪?妇人贞静自守,柔顺事人,动静有法。你如今是瑨王妃,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你,若是人人效仿,天下女子谁还有心思相夫教子,后院失和,男子又该如何为天下谋大利。世间之事阴阳调和,各司其职,牝鸡司晨有违天和。虽说王妃如今只是穿错了衣物,可若是不加制止,此风盛行,天下必将大乱。”
陆老夫人的语速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点缓缓道来的意思,周遭百姓自然也听见了这一番说辞,纷纷点头称是,有些胆子大的已经开始对着陆远思指指点点起来。
陆远思双手抱在胸前,点头说:“嗯,有道理。”
“王妃是天下女子表率,从前没有人教你,如今可要注意了,不单是衣着,还有这般……”陆老夫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看陆远思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这般……粗鄙不堪的动作万万不能再做了。”
“说得对,还有吗?”
陆远思虽然大概明白这个世界和她记忆中是不同的,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这样的规则,更何况这陆老夫人说话挺有意思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把这家丑“外扬”了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陆远思是个“不知礼数、粗鄙不堪”的人似的。
就连“有娘生没娘教”这种话都能说得文质彬彬,确实不一般。
陆远思的反应远远出乎了陆家人的意料,甚至有人怀疑她是不是这段时间受得刺激太大傻了,就连陆老夫人都顿了一下,随后才说:“王妃自幼便活泼可爱,只是如今已经嫁了人,老身作为王妃的祖母,免不了要啰嗦两句,王妃莫要怪罪。”
“放心,很快就不是了。”
陆远思随口说了一句,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别人听见了,众人却根本没反应过来,陆老夫人下意识地问:“什么?”
“既然老夫人喜欢站在门口聊天儿,那我也就懒得进去了,免得还累着了我家王爷,把东西拿上来吧。”
随着陆远思的声音落下,瑨王府的人很快便将十几个大箱子抬了上来,如此大的阵仗,像是像是专程赐给陆家的物件儿,百姓们便迅速忘了先前的争论,纷纷惊叹起皇室的大手笔来——虽说是不受宠王爷的不受宠王妃,却还是能随手拿出这么多好东西来啊。
大概是由于搬上来的箱子太过突然,以至于都没有人意识到陆远思的前半句话,只有陆应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看向街道口的马车,不知是傅承禹当真到场了还是陆远思虚张声势。
陆远思与燕王纠缠不清,不可能得到瑨王宠爱,他又怎么可能陪陆远思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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