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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脱掉鞋子,爬上床,挤进同一个被窝里。
    她睡得沉,他便没有扰她,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
    只是心里不放弃地喊道:“让孤回去!放孤回去!孤要醒来!”
    他仍旧没能得偿所愿。
    次日,天光渐渐亮了,可是韶音仍旧没起床。
    裴九凤觉得不对,她一向是勤劳的,现在天亮了还不起床……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
    他慌了,恨自己昨晚为何没注意,忙出去端水进来,拧了手巾,给她降温。
    他想喂她吃点东西,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他不禁懊悔起来,昨晚那顿他可以不吃的,他为什么吃了?
    就在他狠了狠心,想拖着伤腿出门找吃的时,韶音醒了过来。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她捂着额头,慢慢坐起来,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揭开被子就要下床。
    裴九凤心如刀割,疼得他恨不得把心剜出来,按住她道:“今天你不许出去了!”
    不等她说话,他道:“我出去!”
    “你的腿不想要了?”韶音说道,拂开他。
    裴九凤坚持要出去,韶音拗不过他,便说道:“那算了,今天谁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他断着腿,抢也抢不过别人,哪怕弄到吃的,说不定还要被人抢走,白忙活一场不说,还耽误腿。
    “好。”裴九凤苦涩地点头。
    为了节省力气,姐弟两个重新躺回被窝里,一动也不动。
    韶音迷迷糊糊又睡着了,裴九凤则在心中呼唤妖人。
    中途,韶音醒过来两次,偶尔会跟他说句话。
    “二狗子死了。”她说,“他饿死了。”
    二狗子是王大春的朋友。
    “你梦到了?”裴九凤低声问。
    “不是。”韶音轻摇头,“他就是饿死了,我昨天见到了,他饿死在路边。”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裴九凤直觉后面还有什么事,可是她却不说了,“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裴九凤心里一刺。
    这又是对他的谴责,哪怕她不是这么说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一天转眼即过。
    等到天再亮起来时,韶音起来了。
    “我去找点吃的。”
    裴九凤拦不住她,看着她往外走去,脚步发飘,恨得眼睛都红了!
    “让孤回去!”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直到天黑透了,韶音才回来,但却没带回来任何吃的,反而身上挂了彩。
    “你被人打了?”裴九凤担忧地问。
    韶音摇了摇头:“没事。”
    走到门口,人猛地一晃,直直栽倒下来!
    裴九凤想去接,才踏出一步,断腿处立时传来刺骨的疼,不禁闷哼一声,趴倒在地。
    姐弟两个都摔倒了。
    但裴九凤还能爬起来,韶音却没有,因为她昏过去了。
    裴九凤吃力地起身,拖着她往屋里走,几乎耗尽全部力气,才将她拖到床边。
    却没有力气将她抱上床了。
    即便她轻得像羽毛一样,可是他已经饿得连抱起羽毛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得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来,裹在两人身上。
    他抱着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她一脸的伤,头发都被揪掉几撮。他将她抱得紧了些,她瘦得几乎只剩骨头,抱起来不过小小一团。
    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他猛地捂住脸,喉中溢出一丝呜咽,又被他狠狠掐住了。
    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很快打湿了一小片被褥。
    “放我回去,求求你了。”他呜咽着恳求。
    他得回去了,王大春已经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在此之前也只有少许食物裹腹。
    “妖人”没有回应他,如之前无数次呼唤。
    裴九凤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要这样对孤。”他祈求道,满眼惊惶,“孤会做一个好皇帝,孤以后都会励精图治,用心治理天下。”
    仍是没有半丝回应。
    夜半,韶音醒了。
    她推了推裴九凤,说道:“我们去床上吧,地上冷。”
    裴九凤忙扶着她起身。
    姐弟两个互相搀扶,一步步往床上去。
    拖着两条并不保暖的被褥,哆嗦着躺在冰冷、硬邦邦的床上。
    挤在一起,依偎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仍旧是冷的。
    忽然,裴九凤一僵,因为他被人抱住了。
    她一手圈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抵进他肩窝,滚烫的液体打在他的皮肤上。
    他心里慌慌的,整个人僵成一块铁板,不知道怎么回应。
    就听她低低地说:“李婶也死了。”
    裴九凤油然感受到她的悲伤。
    可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赈,赈灾粮呢?”轻飘飘的一声,仿佛是他问出口的,又仿佛只是幻觉。
    她轻声说:“早就没有了啊,你饿得糊涂了吗,一个月前就吃光了。”
    “不,不应该……”他想说,他批了很多赈灾粮。
    可是他又想到,他批的是西南三郡的赈灾粮,留在青县的有多少?
    而且,因为常年征兵,国内人力空虚,田地没有人耕种,哪里都没粮食。
    赈灾粮又能有多少呢?
    “他们想吃二狗子,我不让,我守在他身边一整天,可是天黑了,我得回来。”她哭得没有声音,只有热烫的眼泪不停落在他颈间,“等到明天,明天一早,二狗子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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