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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意选了个秦锦夜过来的时候。
“五妹妹也要说亲了, 我是个没用的,帮不上什么忙, 倒是可以从库房里挑一挑, 寻一套好头面,并几匹料子,送去那边府上, 为五妹妹添光加彩。”
“五妹妹生得好,叫人见了就喜欢,稍稍打扮一下,更叫人疼了。”
“希望她和四妹妹一样好福气。”
韶音跟身边的大丫鬟说着话。
屋外,秦锦夜愣在了门口。
脑中只有一句:“五妹妹要说亲了。”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在他脑中炸响,诸多念头都被炸散,只留一个:“月儿要说亲了”。他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任何心情也没有了。
原本碍于责任,要来探望妻子,此刻也没了心思。转过身,拄着拐,“叮叮叮”,缓步离去。
“侯爷刚刚过来,忽然又走了。”小丫鬟打帘子进来,说了一句。
韶音柔柔一笑:“许是有事要忙吧。”
忙个屁!
他现在天天闲的没事做。
虽则他身份贵重,但朝中王爷、国公、宗室、重臣等多得是,没什么是他一个拄拐的侯爷非出面不可的。
他闲了下来。
郁郁不得志,加上对心上人的求而不得,秦锦夜日渐焦灼,肉眼可见的烦躁。
“夫人的身体究竟如何?”一日,他请来给妻子看诊的大夫。
大夫背着药箱,慢吞吞地捋着花白胡须,思忖片刻,说道:“需精心调养。”
侯夫人的脉象,仍旧是那个脉象,不温不火,虚弱而破败。但大夫已经不敢再说“活不过两个月”的话了——春上,他便下了这样的诊断,然而如今已是秋里了,她还活着!
虽然没有好转,可也没有恶化!
她何止多活了两个月!
秦锦夜听着大夫的话,心中微沉。
他又请了几位大夫,连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两名,细细询问妻子的病情。
众人都以为他关心妻子的病情,感慨他对妻子情深一片,秦锦夜没有否认。
大夫和御医们的诊断结果,大同小异。韶音的身体是真的不好,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但是奇迹已经发生了,那么接下来如何,就不好说了。
也许她很快会大病一场,彻底掏空生机。
也许精心养着,还能再吊一段时间。
秦锦夜所担心的是,她一口气吊上两三年,才彻底撒手人寰。待到那时,月儿都十七八岁了,谁家女孩儿能留到这个年纪?
他只要想到,妻子去世时,徐瑶月已经另嫁他人,他们就此生生错过,便心中闷痛难忍!
“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外面风大,居然还开着窗!”
“谁准你们喂夫人吃蜜饯?不知道夫人身子弱,不好克化?!”
“一个个的不尽心!”
“夫人受不得惊扰,你们一个个的大说大笑,有没有规矩了?!”
没有公务加身,秦锦夜天天闲在府里,渐渐往怡心苑跑得勤了。
每天来两三趟,一来便挑三拣四,吓得怡心苑伺候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喘,个个战战兢兢的,不似之前活泼了。
怡心苑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僵硬。
韶音撅起了嘴。
她很喜欢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而丫鬟们正是知道她喜欢听她们说说笑笑,才刻意活泼起来,让她心情好一点。
偏偏秦锦夜爱上了挑人的规矩,弄得大家紧张兮兮的,不敢说说笑笑了。
在这种听不见多少笑声,变得压抑、紧张、寂静的气氛中,韶音的身体却没有变坏。
她每天早上准时睁开眼睛,每天晚上准时入睡,能吃能喝,能说能笑。
能下帖子邀请其他府上的太太小姐们到府一聚,还能接帖子应别人的邀约出门赴会。
秦锦夜却没有表现出开怀、喜悦、松了口气,反而情绪愈发阴晴不定起来。
“肯定是我的状态还不够好。”韶音对灰灰说道,“他肯定是担心我只是一时好转,最终还是会垮掉,所以担心我。”
“我们是夫妻,还是结发夫妻,他对我就算没有爱情,但夫妻情分还是在的。”
“他绝对是担心我。”
“不可能是见我死得慢,感到焦躁了。”
灰灰“呵呵”一声。
天天听她阴阳怪气的,它也被感染了,闻言道:“是哦,他太担心你了!那你是不是做点什么,让他安心一些呢?”
“我出去爬山!”韶音想了想,忽然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重阳节快到了,我出门登高望远,如果他知道我能够爬山了,肯定就会放心我了吧?”
“应该会吧?”灰灰说道。
心里却道,才怪!
得知妻子要出门爬山,秦锦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的身体行不行?但紧接着,他心中砰砰急跳起来,有些口干舌燥。
喉结上下滚动不停,他拄着拐在屋里走来走去,诸多难以示人的念头在脑中浮现。
行不行,都是她自己要去的。
是她自己任性妄为,同他没有丝毫关系。
再说,大夫都说她身体不好,时日无多。若这是她生前最后的要求,即便非常任性,他是不是也不该阻拦她?
“那日我有事要出门。”最终,秦锦夜说道:“如果你非要去,我不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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