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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上战场没有人会不害怕,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恐惧深埋在心底,短暂地抛却一切,只留下一个念头——杀敌。
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死。
就在祁子臻看着宋尧旭晃神的瞬间,又有一名敌军持着长剑奔袭而来。
“子臻小心!”
余光下留意到这一幕的宋尧旭当即冲上前来,一剑挥开那名敌军,压低声音快速地说:“不要走神,注意安全。”
说完他不再逗留,同士兵们继续奋勇杀敌。
祁子臻心有余悸,很快也重新收拾好心情,不再分神,只是始终跟在宋尧旭的身侧。
冲天的打杀声持续了大半个夜晚,直至后半夜的时候才将敌军几乎歼灭,只有寥寥部分人马跑得够快,撤退返程。
平静的山谷被漫无边际的血色浸染,初次迎敌他们也折损了不少兵力,具体的还要等善后处理结束再作清点。
敌军死的死跑的跑,这场短暂的交锋暂时宣告结束。
剩余的士兵与伤员都陆续回到营帐中去休整,卫令申也在宋尧旭的示意下暂时告退。
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只剩下祁子臻与宋尧旭两人。
皎洁月轮升到山谷之上,冷白月光洒落在遍地狼藉中。
宋尧旭已经翻身下马,一袭戎装早已被无数人的鲜血浸染,手中的长剑甚至还在淌着血。
祁子臻也跟着下了马,但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清净的山谷化作尸骸埋葬之所,数不清的人命在短短大半个夜晚中便消散,其中还有一名亲兵队中的亲兵为了保护宋尧旭而中剑。
但是这样的事情日后肯定还会再出现。
这还只是他们第一次面对伤亡,被迫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直接步入战场,以最无备的姿态面对。
祁子臻面向宋尧旭的背影望了许久,直到脸上传来一个微微的异样感。
他原以为是溅到的血迹干涸而导致的,抬手随意抹了一下,结果却碰到一道不知何时被划伤的红口子,倏地传来一阵刺痛。
“嘶,好疼……”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皱起眉头一副被疼到了的表情,抬起的左手虚虚覆在伤口之上。
然而还没等他从刺痛中缓过劲来,他忽地感觉眼前被黑影笼罩,紧接着就有一只微凉的掌心轻轻握住了他左手的手背。
“伤到哪里了?”
宋尧旭的声音很轻,脸上还满是奋战大半夜的疲倦,柔和地溢出些担忧与关心。
祁子臻感受到轻洒在脸颊上的温热气息,半垂着眼睛低声回答:“脸颊左侧……应是不小心被划到了。”
与此同时宋尧旭也反握着将他的左手缓缓拉下,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见他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红口子。
宋尧旭稍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捏了一下祁子臻另一侧的脸颊,因为疲倦而显得低沉的嗓音中夹杂上无奈:“都告诉你杀敌的时候不要走神了,活该让你疼一下。”
带着些冰凉的指尖触上脸颊,只留下不痛不痒的触感。
换作以前宋尧旭肯定不会同祁子臻说这样的话,可见他肯定是让宋尧旭担心得狠了。
祁子臻低下脑袋,像极了在认错的小孩,却还是企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担心殿下,所以想看看殿下的情况。”
“可是我也担心你。”宋尧旭伸出一指,小心翼翼地抚在祁子臻脸颊伤口附近,“战场不抵平日,在这里四处都是危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从哪里就冒出来一个敌人。我会为了不让你担心好好保护我自己,我也希望你能够保护好你自己。”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低到祁子臻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他说的字句。
他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名敌军冲向祁子臻时他心底一刹那的慌乱与不安,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让自己在后来的时间里保持镇静。
可是这样的生死时刻在往后必然还要经历许多次,甚至是……经历最后一次。
亲自见到了无数的生命在眼前逝去,他更加无法想象失去眼前人的日子会是怎样。
但只要他们一日没结束这次的战役,他就要面对这样的可能性一日。
祁子臻感受到了宋尧旭身上强烈的不安。
他抬起头对上宋尧旭视线,却被他眸底几乎满溢的心疼灼得心口跟着一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月光洒落在祁子臻的身上,冷冷地镀上一层银白,脸颊一侧的鲜红更显刺眼。
今日只是脸颊上的一道小口子,以后又会不会是什么更致命的伤势?
宋尧旭已经不敢深想下去了。
他一手抚上祁子臻的后脑,稍低下头来,将额头抵在祁子臻的额头上,嗓音变得喑哑:“子臻,答应我,日后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好吗?”
祁子臻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顺从地稍稍扬起脸,小声应答:“我答应你。”
“你”字的音刚刚落下,祁子臻就感觉自己的唇瓣被另一份柔软的温热小心翼翼覆盖。
他无意识地微微松开牙关,任由宋尧旭温柔而又霸道地探入掠夺,他甚至能感受到宋尧旭近乎不安的试探与确认。
祁子臻乖顺地闭上眼,抬手环住宋尧旭的脖颈,给予他一份肯定的回应。
月光下,两道被无数人鲜血浸染的狼狈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无言地安慰着彼此低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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