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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比斯的王宫与底比斯的民众是两个世界,她坐在车上,神庙的大祭司陪在她身边,她几乎想不起昨日的经历。她带上假发,带上发饰与金发冠,黛石与绿松石描绘眼尾,宝石镶嵌在凉鞋上闪闪发光。宽阔的石道上跪满了人,尽头是座望不到边的广场,再向里才是执政的大殿——说大殿,有点过誉了,但它仍有七八米高,层层纱幔遮掩下,盛装的女王等待他们到来。
    除了她外,无人抬头直视。姜媛下了车,站在台阶下,轻易地在顶端的宝座上找到哈特谢普苏特,她比她想象的要年轻,要年老,要威严与美貌。她坐在那里,浑身珠宝黄金,逼人的慑厉。
    姜媛抬头看着她,像看着历史。她漆黑垂肩的假发上是高大的王冠,上下埃及红白双冠耸立在她头顶,眼镜蛇与神鹰在她身后的宝座上张开形貌,庇护埃及神裔。姜媛站在台阶下,听女王道:“梅瑞□□,你为何不跪?”
    姜媛的视线转向台阶边,驭兽的奴隶跪着,他手中的链条牵着的狮豹却不买账。它们明显饿了几日,没有得到喝令,并低吼着,跃跃欲试地探爪,要扑出来吞吃饵食。阿巴尔在她耳边笑了一声,毫不在乎这是什么样的场合,跨前一步,走到它们周围,仔细打量。
    “这两头畜牲冒犯我的主人,”他随意地说:“不如让它们的皮毛向我主人赔罪。”
    他抽出腰间弯刀,一手按住豹子的头颅,一手割破咽喉。瞬间血溅三尺,染脏他的身体,豹子猛吼挣扎,被他发力按倒,不能反抗。须臾它抽搐着死去,阿巴尔直起身来,寻觅那头狮子。当狮子也被杀死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收刀回鞘。
    “似乎这样有点失礼。”他才醒悟过来地说:“尊敬的法老,请您谅解,毕竟您的奴隶太不懂事,他竟敢阻碍梅瑞兹格最宠爱的神使面见您。”
    那个无辜的奴隶无声地呜咽着,被卫兵拉下去。哈特谢普苏特在王座上坐着,毫不在意地看着他们。
    姜媛一步步拾级而上,与女法老打了个照面。她近看更瘦小些,也更美丽,更骄矜,更傲慢与冷酷。她的颌下贴着假胡子,虽然不能遮掩女人的骨骼,却能展示她的强硬与血腥。她是血统高贵的公主与王后,也是毋庸置疑的权威掌控着。她是法老,上下埃及之王,当代最伟大的国家中唯一的统治者与神之子。图特摩斯在她面前,不过是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
    姜媛单膝跪下,学她之前学到的样子,捧起她的手,亲吻指尖。阿巴尔在她身后跟随着跪下,亲吻土地——作为随从,哪怕是神使,他也没有触碰阿蒙之女的资格。哈特谢普苏特是阿蒙神的女儿,已有神庙中记载壁画为证,神明与她母亲交/合并生下她,至高无上的太阳神早已宣称要将埃及的土地与权力赠送给这位血统高贵的女王。
    她道:“梅瑞兹格女神向您传达祝福与问候。”
    哈特谢普苏特高高在上地看着她,随即目光扫向阿巴尔。他正值壮年,杀两头驯服的狮豹并不费力。这样眉目肃然地跪在姜媛身侧,何等英姿伟岸,魅惑迷人。她道:“真是美丽的异族男人。女神的眼光让我颇有同感。”随即目光转向姜媛——可看不出一点喜悦。、
    “神使降临,所为何事?”
    她将昨天和图特摩斯说的话简略地再说一遍。女王道:“您要收获怎样的祭品才会令女神与您满意,就此离去?”
    姜媛也照样回答:“叛徒的鲜血、追回的宝物。敬献女神的祭品,最强壮的牛犊与羊羔,最美味新鲜的水果、肉与谷。”
    她能感觉到女王在她头上点了点头。“你的要求,我将应允。愿女神欣悦,愿女神降福,愿太阳神拉蒙我父听到我的祈祷,派遣神使降临,愿我埃及,盛世永存。”
    这场会见就此简单地结束,姜媛反倒有些懵。随即她明了过来,哈特谢普苏特只是利用她彰显她的权威。唯有法老才能接见神使,获得她的祝福与跪敬。祭司们弹冠相庆,因神使降临而召开祭典,大放贡品,这是因为她的到来令神庙的势力再次抬头,而法老则令她与神权屈服,为她所用。——这与昨夜图特摩斯来找她的目的,诚然如出一辙。那位王子毕竟是法老,而不是祭司。
    阿巴尔对这种不关己事的权力斗争不感兴趣,哪怕他和图特摩斯可能还有不少共同语言。他详细地向军队交代了逃跑的家伙的底细,身手、样貌、兵器、随身携带的宝石【这是重点】。他指出要往什么方向找,根据之前在沙漠中的听闻,盗墓贼若不想死,只能亲自将宝石送回孟斐斯。“那家伙偷窃了女神最珍爱的珍宝,它身上带有非凡的符咒,凡人触碰,定然身中诅咒,不得好死。为了埃及的安定,我们奉命降临,将它带回。”
    当然他们之后还要顺理成章地送宝石前往下埃及,处理诅咒,将它丢进那片荒芜的海湾。——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真正的地点。哪怕中间隔了十几个王朝,姜媛也不想赌如果告诉埃及女王自己要去刨金字塔,她会不会当场把他们剥了皮。他们将地点换成未来的亚历山大市,那是姜媛在埃及最熟悉的地点了。当她告诉阿巴尔,现在亚历山大港还没建立起来的时候,他意外地睁大眼,饶有兴致地表示非要过去看看现在它是什么样不可。
    他们向法老展示自己身体的特异之处,兴许是因为身在古埃及,离金字塔的时间越发近。除了幻象让他们昼夜不停地奔走在那条幽暗的石廊上,承受雕像的压力与注视,他们身体上的诅咒征象也越发蔓延。短短两日,症状便从肚腹蔓延到半个身体。一切都告诉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作为神使,他们当然是婉拒法老的挽留,回到神庙中居住。阿巴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描绘沙盘,试图从记忆的细节中挖掘和完善那伙盗墓贼掘宝的地点,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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