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文里的短命亲妈 第57节
冯妙终于安心地坐进了大学课堂。
她十分喜欢师大的环境氛围,认识了一些新的同学朋友,而她的同学年龄差距比较大,从十七八岁,到三十岁,二十五岁的冯妙长得又好,穿衣打扮再仔细些,抱个书本走在校园里心态都更青春了,觉得自己明明十八岁。
所以她第一次跟同学说她结婚了,孩子都两个了,对方惊讶的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这还能有假,我两个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可真不像。就你这样,你出去说两个孩子了谁信呀。”对方嘀咕了一句,捂嘴凑过来笑道,“你可不知道,可有不少男生关注你呢,上次在食堂,还有一个别班的跑来打听你叫什么。”
“别了吧,我孩子爸是个醋精。”冯妙笑。
那个同学咕咕笑了半天,追着问她:“那你孩子爸是干什么的呀?”
冯妙说也在读大学,同学又仔细问了是在帝大,才满足了好奇心。
然而开学没有多久,班里就有人悄悄地传,说冯妙是沈老的儿媳妇。
这下周围同学看冯妙的眼神开始不一样了,沈老的儿媳妇啊,还有人说,怪不得她都不住校呢,经常都看不到人,也就有时候在学校食堂吃个午饭。
冯妙为这个事有点懊恼,心里则纳闷谁传出去的,她在这个学校里应该也没有以前的熟人,她又不好出面承认或者否认,干脆就装聋作哑。可是装聋作哑也不行,很快就有相熟的同学跑来问她。
“我孩子爸就是个普通的知青,现在还在读大学呢,而且他姓方。”
冯妙道,然后问,“你们这都听谁说的呀,我在这个学校里就没有以前的熟人,他们肯定搞错了。”
对方也说不清哪儿听来的。冯妙回去跟方冀南说了,方冀南倒是挺乐呵。
“其实也没啥不好啊,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媳妇是有主的人。”
冯妙送了他一个优雅的大白眼。
方冀南笑:“反正你自己又没往外说,你又不是那种高调招风的人,随他们说去,帝京说大不大,难免碰到认识你的,你不理会他们,他们自己说说也就没意思了。”
“可是烦人。”冯妙没好气地说道,“我没课的时候就不去了,就去双面绣小组那边工作,明明我自己还辛苦的要命,可到了有些人嘴里,就成了我仗着是你们家儿媳妇目中无人,搞特权,不尊重学校、不好好学习,再传下去,指不定我这个大学都是特权来的!”
“再说了,周围有个人认识我,知道我底细,我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总归让人心里不踏实吧?就像你说的,你之前追查你哥的事也不是没有树敌,万一再是别有用心的人呢?”
冯妙说着,扁着嘴瞪方冀南。
方冀南干脆就去查了一下,其实查起来也简单,冯妙和方冀南住在这边,平常各自忙,也不在沈家住,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沈家的儿媳妇,修复组那边虽然知道她以前管张希运叫大姐夫,可也没人知道张希运岳父是谁,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前岳父了。
所以能知道、并且能认识她的,不用猜,应该就是大院里的。
方冀南顺着这个思路回去一问,很快就清楚了,整个大院就没有别的人在师大读书了,只除了前边何家儿媳妇的妹妹常来走动,她也是师大的学生,生物系,大三的。
冯妙哪认识这谁呀,别说人家儿媳妇的妹妹,就是何家儿媳妇她都不认识。她也就是有时候回沈家一趟,跟大院里的人也不太接触,平常又忙,吃顿饭就回来了。
那姑娘大概也就是嘴碎,显摆自己有厉害亲戚、知道的多,比别人能耐似的,随口就跟别人说,沈老的儿媳妇今年也考到师大来了,叫冯妙,中文系的。
人生哪里没漏洞。
第60章 炫技的副作用
“漏洞事件”让沈父懊恼了一下。儿媳妇考上大学了他高兴, 乐呵呵出去跟人说,这又不是什么要瞒着的事情,大院里很多人当然也会知道, 可没想到会给冯妙造成这个困扰。
你说儿媳妇毕竟是儿媳妇,家里又没有婆婆,加上之前的事情,儿媳妇本来就跟他有点生分,见了他总是尊敬有加、客客气气的, 万一再因为这事埋怨他。
可怎么说呢, 这本来就是个小事儿,也不好怎么郑重其事地去处理, 越郑重其事可能越产生影响。
沈父就打发保姆去大院里偶遇何夫人,闲聊打招呼的时候就跟何夫人提了一句, 说你们家孙子的小姨也在师大呀,她还认识沈老的儿媳妇, 还在学校里跟人介绍呢。何夫人一点就透的人, 回去就告诫自家儿媳妇, 你赶紧管管你妹妹吧,连沈老都惊动了, 你看咱们大院里,谁整天嘴碎把咱院儿里的事情往外宣传的。
那姑娘被训了一顿之后是不敢说了, 还跟别人说她可能搞错了,可能不是这个人。然而“小道消息”这东西只要放出去,就不可能完整收回来,所以冯妙的大学生活就多了几分评估和打量。
冯妙抱怨一次之后也就全当没这件事, 毕竟打败小道消息的最佳办法就是让它慢慢沉寂, 反正校园总是不缺新的热点。
然后冯妙就发现, 她读汉语言系居然还有一个先天优势,别人都说不好学的一门课,古汉语,对她全然无压力。
说古汉语难,古汉语整本教材都是繁体字版的,砖头那么厚。1955年国家推广简化字之后,像他们这个年龄层次的学生,基本就没有再学习接触过繁体字,尤其经过一波波运动,连繁体字的书都没剩下几本了,现在忽然抱着厚厚一大本繁体字的《古代汉语》教材,看着都眼晕。
所以古汉语这门课的难度首先就在于,不是你能不能把古代汉语知识点搞懂吃透的问题,首先你得能认识上面的字儿,老师又不可能一个字一个字给你讲,甚至他们教这门课的老教授,上课板书都用的繁体字。
所以那段时间,很多同学就是抱着一本大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像小学生学拼音那样,一个一个开始认字。至少得下那么一两个月工夫,你才能勉强“看懂”教材,字面上的看懂。
冯妙:……我都没发现我还有这个金手指。
所以她拿到教材翻了翻,心说这门课她可以不用管了吧。当然,有些系统的语法知识还是要看一下的。
之后她遇上特别忙,遇上这门课就干脆请假,请了两次假,教授批了,第三次双面绣小组那边出了点状况,再去请假,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严肃脸道:“冯妙同学,你这个课得好好上,考试过不了我是绝对不会通融的,不及格了不要来跟我哭鼻子,考上大学也得努力用功,学习机会来之不易。”
冯妙赶紧跟老教授保证:一定好好学习,保证考试不挂红灯。
老教授:“你口号喊得响亮。”随手丢过来一本线装书,指了指,“随便给我读一段。”
冯妙翻开那本书,不是古籍,也不是什么著作,她翻了翻,应该是老先生自己手写的一些诗词、随笔,但是老先生这个年纪,他用的都是繁体字,一手字写得苍劲雄浑,十分有力。并且看得出老先生还是个书法迷,自己还变换不同字体,比如正文用行书,题跋用汉隶,落款再整个草楷,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异体字。
老师检查功课呀。
考她什么呢,说白了,这段时间你没认真啃书本,你就连字都不认识。于是冯妙随手翻到一首小令,清清朗朗地读了出来。
“看书了?”
“看书了。”冯妙点头,顺带故作不知地拍马屁,“教授,这谁写的呀,哪位书法家的手迹,字可真漂亮,比书店卖的字帖还漂亮。”
“我写的,拍马屁也没用。”老教授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会写毛笔字?”
“会写。”冯妙点头。
老教授指指桌案:“写给我看看。”
冯妙答应一声,便端端正正站在案前,随手铺开一张毛边纸,提笔润墨,悬腕凝神,把刚读的那首小令抄写下来。
这年代的学生一般都会写毛笔字,写得好与不好而已,学校会正常开设毛笔字的课。冯妙一手簪花小楷,虽然平常几乎没用处,却比她现在写钢笔字更漂亮。
老教授走过来看了看,问了一句:“谁教你写字的?”
“学校老师,还有家里的长辈。”冯妙道,“村里有的老长辈,过去做私塾先生的。”
“唔,如今已经很少见到女生写这么漂亮的毛笔字了。”老教授等她写完,拿起来端详一下,不吝赞美道,“你算是我见过的,毛笔字写得最好的女生。”然后就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下回请假要提前来说,没有要紧事不许请假。”
冯妙笑着道了谢,赶紧往外跑,骑车赶去双面绣小组那边。大半年过去,双面绣小组的成员们从生手变成熟手,从熟手变成好手,中间有个姑娘回家探亲怀孕了,经过批准之后就回去了,另一个姑娘家里出了点事,也告假了,加上这个工作实在太耗费时间,修复组就又招来了五名绣娘,这么一来,小组成员不算冯妙,增加到了24名。
冯妙这段时间便是忙着训练新成员,有个新来的姑娘连续出错,被她一说,还哭了,委委屈屈地抽噎起来了。
冯妙:“……”
她转身走开,决定给她哭完再说,实在不行也只能退回去了。
那姑娘哭了会儿,整个工作室里大家该忙啥忙啥,全当没看见似的,也没人过来安慰她,谁又不是小孩子,话说回来,她们当初谁还没被冯妙技术碾压过呀。
可你看看,她们现在,不也从熟手、好手向着妙手的方向发展了吗。
等冯妙再去上古汉语课,就傻眼地得到了一个“炫技”的副作用——老教授正上课呢,招招手叫她:“那个谁,叫什么的,就你,过来帮我写一下。”
感情是老先生把她当自动显示黑板使了呀。
冯妙心里腹诽了一下,心说您自己不是有助教吗。一切方兴未艾,学校里也少有专职助教,助教是大四的,一方面也是个实习锻炼,虽说也是工农兵学员,国学底子可以说相当不错。
可是老教授随手就指到冯妙了,冯妙只好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走到黑板前,挑了一只粉笔开始按老教授的讲解板书要点,并且按要求用繁体字,一二三四五……
“她这个字写得舒服,一点都不生硬。”老教授拿书本指了指下边,“你们要好好写字,人家中师生还有毛笔字课呢,你们居然没这个课,你们将来也是要当语文老师,字都写不好,要误人子弟的。”
完了老教授还交代一声:“那个,你叫那个……”
“冯妙。”冯妙乖乖回答。
“对,冯妙。”老教授说,“下回无事不要请假,好好上课,正好帮我写板书。”又说,“你写这个字比小周(助教)快,他还得帮我准备上课资料、帮我看作业,以后就你来写。”
冯妙:……好吧。
也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给她开个助教工资。
要知道,这年代板书也不是个轻省活儿,这年代教书,除了一本教材,也就靠一支粉笔了。
一晃79年元旦,一家四口回沈家去,一进大门来开门的小李就往屋里努努嘴,小声提醒道:“你大姐来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冯妙居然还是头一回在沈家遇到沈文清。
她知道沈文清平常也会来,大概是有意避开她了吧,他们一家四口总是星期天来,想避开很容易。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沈父的意思,冯妙就不知道了。
沈文清和张希运离婚的事情中秋节就东窗事发了,沈父知道后很失望,气了好些日子,所以沈文清连中秋节都没敢回来过。
冯妙看了一眼方冀南,方冀南皱皱眉头,先往客厅去了。
“妈妈,大姑怎么也来了呀?”大子小声问。
“这是你爷爷家,她是你爷爷的女儿,她当然能来。”冯妙两手拍拍俩儿子的脑袋,小声笑道,“不管她,她要是留下吃饭,咱们就先走,带你们去动物园看看你们的小猴子朋友,到时候你们就跟爷爷说。”
绝不妥协,有一就有二,她今天要是留下跟沈文清一张餐桌吃顿饭,哪怕两人一句话都不搭言,也会让别人觉得她们俩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有了一寸,就可以琢磨能不能再有一尺了。
毕竟咱们国人,都喜欢和为贵嘛。
冯妙嘱咐好俩儿子,刚领着孩子往里走,走到客厅门口就听见“呯”一声瓷器摔碎的脆响,沈父怒骂的声音随之而来:“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冯妙脚步一顿,立刻换了个方向,想都不想地拉着俩孩子进了厨房。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保姆王姨说,“你大姐也就刚来一会儿,还给沈老带了东西,父女俩好好的在客厅说话,谁知沈老突然就摔东西骂起来了。”
“妈妈,我想去看看。”大子小手扭啊扭想挣脱妈妈,二子也跟着起哄:“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你们俩少凑热闹。”冯妙拉着俩小孩,不想让小孩子看到这种场面,但转念一想也不太对,沈父这么大年纪了,万一真气出个好歹来,让俩小孩进去还能给老爷子缓一下。在这一点上,方冀南的作用还真不如他儿子。
然而冯妙又有点不甘心,能见证沈文清挨一顿骂她还挺愿意的。
“你们俩去到门口看看,要是爷爷很生气很生气,你们就进去哄哄他。”冯妙道。
俩小孩就过去了,人小鬼大地趴在门口看,大子趴门口没动,二子很快就跑回来了。
“妈妈,爷爷把茶壶摔碎了,爷爷骂大姑,大姑惹爷爷生气了。爸爸就在旁边也不管管。”二子说完眨眨眼睛问,“我们要进去管吗?”
冯妙为儿子小大人的口气不禁笑了下,在小孩头上撸了一把道:“你爷爷是你大姑的爸爸,爷爷要骂大姑,那是他们的事。”
客厅,沈父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胸脯肩膀都气得一起一伏,怒骂之后老半天没说话。
他不说话,方冀南手插裤兜、微低着头站在一旁,耷拉着眼皮也不说话,在那儿专心表演木头人。沈文清求助的眼神几次划向方冀南,奈何方冀南眼皮都不抬一下。
“爸……”沈文清眼泪双双,看起来挺委屈的,倒是没有哭嚎出声,自己擦了一把转向方冀南,“小弟,你帮我劝劝爸呀……”
方冀南保持姿势没动,全当自己是根木头。
“爸,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两个孩子吗,你说我一辈子就生了他们两个,当初咱们家出事,我被下放到农村,他们那时候才多大,我这么多年都没能管过他们,叫他们小小年纪没有亲妈照顾,落到后妈手里……咱家出事,他们家做的是不对,可那不也是逼的吗,还不是为了保护两个孩子,普通人能怎么办,他们因为这个,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好,两个孩子这些年都没在我身边长大,他们都没怨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