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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生何处都是戏

      院子里站了满院的丫鬟,小厮,杂务,车夫。周管家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托着热气袅袅的热茶,满脸冷漠的听着各房各处清点人数的声音。玉莲姐姐站在台阶上等着报上来的人头数,汇总后报告给周管家谁谁病了没来,谁谁家里有事请假出去,琐碎之事不胜枚举。接着玉莲姐姐又叫出一等女使的领头颖颖,将我和姐姐交给她安排。我们被她领着站在一列着粉色衣衫的女孩一起。余下的各房收支情况,膳食安排情况一一回复。两刻钟之后,颖颖将我和姐姐分别安排在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小书房伺候。
    领了一等女使的服饰,颖颖让我们回屋换上,提醒5分钟后她来领我们去书房。我担心被叙永他们认出来,所有的部署都白做了。姐姐让我放心,她做的面具与真人皮无异,只要不沾水绝不会有破绽。换好衣服,来到门廊前,颖颖已经到了。
    “换好啦?我们走吧。我先警告你们这府里的规矩可严,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再就是你该做的事一定要做好。如有犯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撵出去是小事,乱棒打死可就惨了。”颖颖言辞凿凿。
    “什么大罪,何至于乱棒打死?这不是私设公堂吗?”我不解,叙永和洛川是仙家,也都有好生之德,怎么说要人命就要无情褫夺,这不是他们应该做的。魔界之人才如此行事,动不动吸人魂魄,置人于死地。
    “嘘,你小声些!说这话是不是不想活了?也不打听打听时常来我们府里玩的是些什么人,他们就是天,他们就是法,谁敢说半个不字。”不清楚颖颖说的是真是假,如若叙永和洛川真的如此麻木,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问个清楚。不过才月余他们怎么会变得如此冷血。
    “来白府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难不成会是大将军,士郎大夫,或是侯爷。”姐姐趁机插嘴,她担心可以我继续问下去引起颖颖的怀疑。
    “这些是常客,过来过来,我告诉你们。”她招手让我们靠近。
    “就连当今皇上,还由蔡大师陪着,换成青衣布衫,赶着马车来过。不过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我们也是后来听说的。”说话间已经到了洛川的书房外。
    “小雪,你在这儿伺候。小红你等我一等,我先带她进去,一会再带你去大老爷的书房。”颖颖带我进了洛川的书房,本以为书房没人,没想到竟有几个男人与洛川喝着茶,评论挂在墙上的簪花仕女图。
    “你在这儿给他们续个茶,添点水什么的,我让春燕看着点,你可别出纰漏,让我受连累。”颖颖低声提醒我,那个春燕转过身点点头。
    颖颖出去后,春燕绕过来站我身边,冷着脸皮,低着嗓门叮嘱:“你可仔细了,随时留意老爷们杯里的茶水。要记住他们都是喝的什么茶叶,续的时候千万不要弄错了。再就是续茶要半蹲,不能高于桌面。”何时他们有这些讲究的。
    “再有就是别说话,只管奉茶,如有外头的老爷勾三搭四的勾兑你,你可别大惊小怪的。”颖颖吩咐之后悄然退在一边。
    书房里有五个男人,有的站在画前琢磨,有的捧着茶杯观望,洛川标志性的笑脸还是那么熟悉。他与其他四个男人交谈甚欢,嘴里谈论着对簪花仕女图的理解。
    我没见过簪花仕女图原画,但从三哥给我看过的杂书中介绍过此画的精髓要义。画中几位衣着艳丽的贵族妇女春夏之交赏花游园的情景,向人们展示了这几位仕女在幽静而空旷的庭园中,以白鹤、蝴蝶取乐的闲适生活。虽然她们逗犬、拈花、戏鹤、扑蝶,侍女持扇相从,看上去悠闲自得,但是透过外表神情,可以发现她们的精神生活却不无寂寞空虚之感。
    “此图没有花园庭院的背景,单单只绘了五位仕女和一名侍者。她们高髻簪花、晕淡眉目,露胸披纱、丰颐厚体的风貌,突出了盛唐仕女丰腴的时代特征。”我知道洛川的文化底蕴深厚,却不料对绘画也有研究。
    “几位请看这里,乍看几位仕女体态近似,实际各有特点,不但服装、体态,连眉目、表情也不相同。右起第一人身着朱色长裙,外披紫色纱罩衫,上搭朱膘色帔子。头插牡丹花一枝,侧身右倾,左手执拂尘引逗小狗。对面立着的贵妇披浅色纱衫,朱红色长裙上饰有紫绿色团花,上搭绘有流动云凤纹样的紫色帔子。她右手轻提纱衫裙领子,似有不胜闷热之感。第三位是手执团扇的侍女。相比之下,她衣着和发式不为突出,但神情安详而深沉,与其他嬉游者成鲜明对比。接下去是一髻插荷花、身披白格纱衫的贵族女子,右手拈红花一枝,正凝神观赏。第五位贵妇人似正从远处走来,她头戴海棠花,身着朱红披风,外套紫色纱衫,双手紧拽纱罩。头饰及衣着极为华丽,超出众人之上,神情似有傲视一切之感。最后一位贵妇,髻插芍药花,身披浅紫纱衫,束裙的宽带上饰有鸳鸯图案,白地帔子绘有彩色云鹤。她右手举着刚刚捉来的蝴蝶。于丰硕健美中,又显出窈窕婀娜之姿。”其他四人也起身围着此画仔细端详,纷纷对洛川的评论表示赞许。
    “另外,周景元还借小狗、鹤、花枝和蝴蝶,表现人物的不同嗜好和性格,卷首与卷尾中的仕女均作回首顾盼宠物的姿态,将通卷的人物活动收拢归一,成为一个完整的画卷。全图人物线条简劲圆浑而有力,设色浓艳富贵而不俗。以简洁有力的线条,准确地表现各种不同手势。对衣纹和衣裙图案的描绘信笔而成,似规整但又非常流动。至于人物发髻和鬓丝,精细过于毫毛,笔笔有飞动之势。敷色虽然复杂,但层次清晰,丝绸间的叠压关系交待得非常清楚。薄纱轻软透明、皮肤光洁细润的质感十分逼真。构图采取平铺列绘的方式,仕女们的纱衣长裙和花髻是当时的盛装,高髻时兴上簪大牡丹,下插茉莉花,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得雅洁、明丽。人物的描法以游丝描为主,行笔轻细柔媚,匀力平和,特别是在色彩的辅佐下成功地展示出纱罗和肌肤的质感。他用笔在仕女们的手臂上的轻纱敷染淡色,深于露肤而淡于纱,恰到好处地再现了滑如凝脂的肌肤和透明的薄纱,传达出柔和、恬静的美感。”洛川具体形象的描述,仿佛将我们带回到作画人现场作画的时候。四位赏画者无一不对洛川的学识折服。
    “哎呀,我们只知道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其画以其端庄华丽,雍容典雅著称,展示着“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前朝美人众生像。这
    周昉,周景元也是奇人,据说他出身贵族,世居长安,曾任宣州长史。好属文,穷丹青之妙,擅画肖像。今蒙洛兄如此透彻,精妙的讲解,真是妙不可言啊!”其中一位穿着紫色底纹绣着松鹤延年图毛衫,加一条横裥的文士更是对洛川的学识表示景仰。后几位身穿黑色罗制圆领帽衫之人也附议。
    “哪里哪里,几位大人谬赞,小人不过就是区区一名满身铜臭的商贾而已。春燕,看茶。”洛川扫了我一眼,却让春燕续茶。也许是见我比较陌生,面上也没疑惑。
    “是。”春燕经过我时,推了我一把。
    “快点,愣着干嘛!”低声提醒,我快步往前向洛川移步。
    “春燕,去给各位大人重新沏茶吧,你过来给我磨墨。”洛川支走春燕,让我留下。
    “是。”春燕退出去,我放下水壶,款款移到案前。
    “你用案上的桃露给我研墨,今儿我就在各位大人面前献献丑,做一副桃花仙子图,如何?”难道洛川已看出什么端倪,像是在提点我什么。我更是低下头,照他说的用桃露磨墨。砚台上桃露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味,我的理解这桃露应该是桃花花瓣上的露水,所以才有如此味道。
    “好好,如此甚好。”四位齐声附庸。
    “各位大人,洛某就却之不恭啦。”他抱拳提笔,略略思虑,蘸着桃露墨汁开始挥毫。我退在一边,眼角扫到砚台上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桃花。顿时,杵在一旁全身僵硬。我明白他确实对我起疑了!春燕和另一个丫头换下新茶,洛川也没让她们留下。四位客人或是坐下品茶,或是近前看画,对他的绘画手法颇为褒赞。说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一炷香功夫,洛川已经画完,盖上印鉴,命我取过纸扇挥扇过墨。我站在他身旁轻扬纸扇,淡淡的桃花味道让我恍惚。
    “小心,我来吧。”他抓住我的手腕,声音里有熟悉的感觉。
    我退在一边,心在胸口狂跳,恐怕他已经听到我狂躁的心声。
    “你就是昨晚新来的婢女,叫什么?”他忽然开口问我。
    “我,回二老爷,奴,奴婢叫小雪。”我慌忙应对,还是结结巴巴的。
    “嗯,小雪。我问你,你可知道这画里画的是何人?”我怎么知道他画的是谁,不过有些眼熟。
    “奴,奴婢不知。”我越是将头低下,也没留意这个姿势,头撞到案几上。
    “咚。”我眼冒金星,这下可别晕。
    “哈哈,如此蠢的丫头。”那四位大人轻蔑的哼哼,奚落的语气,让我压制住怒火,提醒自己有目的而来,一定要隐忍。
    “你这丫头,难道我们还会吃了你,战战兢兢的做什么?那边台子的抽屉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自己取来抹上。”他漫不经心对我说,头也没有抬一下。我站直身子,侧身过去取出药膏。
    “下去吧,吩咐春燕传午膳。”
    “是。”我握着药瓶往外走。屋里几个客人七嘴八舌的说洛川纵着下人如何如何。我心里好气,这些什么人嘛!我的头被撞个大包,火辣辣的疼,竟说洛川放纵下人。下人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难道下人就是一截木头桩子不配喊疼。
    出了门站在柱子边上,摸摸被撞的的地方。哇,好疼,扯着额头也疼啦。还是先搽药,晚点让姐姐瞧瞧。春燕恰巧过来询问洛川是不是传膳,见我在外面站着。
    “小雪,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我,我没事,二老爷叫你传膳。”我将药瓶藏在身后。
    “你额头怎么红了。”春燕凑过来用手指点。
    “哎哟。”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啊,你这怎么弄的?”她继续追问。
    “外面谁在回话?”洛川堂屋里问。
    “回二老爷,奴婢春燕。”
    “春燕,速去传膳,磨蹭什么。小雪,你进来。”洛川又让我进堂屋里,我只好硬着头皮再进去。四位客人围着那副画研究,洛川抛下众人向我走来。
    “你可搽了药膏?”他竟关心一个陌生人。
    “我,回二老爷,奴婢已经没事了。”我忍着满框的眼泪说谎。
    “别动。”他伸出手指轻轻运起灵力。
    “你……。”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不顾反噬之苦运起灵力。
    “昨晚已经怀疑是你,今儿这么明显我再看不出来就是一个大傻子。”原来他已认出我来,真想知道他是何时识破我的身份,他却眨眼睛表示此时不是表明身份的时候。
    “好了,你下去吧,用过午膳再过来伺候。”他收了灵力,温柔的对我说,我点点头,退出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