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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精通茶艺 第17节

      若将情形基于太子就是上一世那个太子的假设之上,玉桑能肯定一点。
    太子不会杀她,至少目前不会。
    再者,之前他忽然出现,借着曹広一事让她吃了大苦头。
    如今,她整个人都拽在他手里,除了些无关痛痒的冷嘲热讽和小磕小碰,她当真没有再经历什么大起大伏的折磨。
    如今的问题,出在太子带她来了江家。
    玉桑隐约有种他放弃了一种方式,转而用另一种方式来报复她的感觉。
    而眼前这套衣裳,多多少少透出了些刻意挑拨的意味。
    难不成,他是为了来让她与江家反目成仇,从而报复她?
    只因她是江家派去他身边的?
    玉桑又想起他上一世这个时候在忙的与如今有出入的事来。
    很难想象,太子会为昔日仇怨置政务于不顾。
    电光火石间,玉桑想到了在这里见到的另一个人。
    太子是嫡长子,文武兼备才能过人,地位稳固。
    可到底年轻气盛,在朝中有许多事都受韩唯制约。
    玉桑听说韩唯时,他已是韩氏族中同辈里最拔尖的。
    未及而立已手握重权,形貌出挑,名声亦佳,引诸多闺阁贵女痴迷。
    可现在,是三年前呀。
    就玉桑听说他的时间来看,保不齐这三年正是韩唯的上升期。
    玉桑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破案了”的了然。
    太子莫非是追着韩唯来的,企图将他扼杀于上升期间?
    偏偏这么巧,她也在这里。
    如此一来,他既能为将来的自己扼杀威胁,又能借整治她与江家报前世受骗之仇。
    一石二鸟啊!
    有些设定一旦被接受,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才符合太子的身份,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他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江山社稷,对她的报复不过是顺手。
    思及此,玉桑又想到了太子此前几次似是而非的试探。
    她心中早已认定太子记得往事,或许太子也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些什么答案。
    可他除了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欺负嘲讽她,就没有明确挑开过此事。
    也许,他还不完全肯定,之后还会继续试探她。
    也许他心里有数,却乐于与她这样虚与委蛇,毫无负担的欺负她。
    无论哪一种,玉桑都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宜挑破。
    一来,她根本没有把握能抚平太子的情绪,但凡说开后不能立刻解决,就有立刻走入死局的危险。
    吊着她或许是个趣味,若局面被将死,惹太子斩草除根,她之前的苦就白吃了。
    二来,太子一定有什么盘算。若他要对付江家,又或是对她另有算计,一旦挑破关系,就等于明确她的立场,不利于套取情报,也不利于在遇到僵局时靠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玉桑心下大定,目光落在衣裙上,黑亮的眼珠轻轻一转,便有了主意。
    人影自屏风后慢吞吞转出来,身上还是那套很旧的白襦灰长裙,。
    太子靠在座中,玩转茶盏,眉头微蹙:“让你换的衣裳呢?”
    玉桑跪下,好声好气同他商量:“郎君,奴可不可以穿自己的衣裳?”
    太子看着她,悠悠道:“你的衣裳……”继而轻嗤:“上得了台面吗?”
    玉桑的衣裳一部分是自己的,一部分是挂牌前妈妈准备的,不是太破旧就是太暴露,都不适合今晚的接风宴。
    “可……”玉桑有点为难:“可那套衣裳像是刚从箱子底下翻出来,都皱了……”
    她眼神闪烁的瞄太子,“奴婢随侍郎君,穿着皱巴巴的衣裳,也算不得体呀……”
    借口一大堆,就是不想穿!
    太子心中冷笑,放下杯盏,微微倾身:“皱了便熨平,很难吗?你敢穿自己那些乌糟糟的衣裳赴宴,我便把你剥光,送出去游街!”
    玉桑瘦小的身子微微一颤,泫然欲泣的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太子眉头一皱:“去哪儿?”
    玉桑低眉顺眼,细声细气:“奴婢去借火斗。”
    不是你说的吗,皱了就熨熨。
    太子冷笑,她说不准还会耍什么花招,可无论如何,这衣裳她都穿定了。
    他抬手斟茶:“动作快些,若磨蹭的耽误宴席,一样滚出去游街。”
    玉桑麻溜的出门去借火斗。
    江夫人留了府奴在外院听候差遣,应是仔细交代过,一个个精神抖擞不敢懈怠。
    一听玉桑想讨一副火斗,给郎君熨一熨途中压皱了的衣衫,当即请她稍候,眨眼功夫就备齐了所有物件,还客气的问她,是否需要代劳。
    玉桑同样客气的婉拒,吃力的抱着一堆家伙回了房。
    太子品着香茗,冷着眼她连蹦带跳跑出去,叮呤咣啷走回来。
    几步路的功夫,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把她给累坏了,脸上都浮了红云。
    活脱脱一废物。
    可偏偏也是她,曾在逃命时发足狂奔,力竭倒地都要往前爬。
    仿佛那具瘦弱的身板里,储了好多副面孔,有时他也分不清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太子轻轻垂眼,茶面倒影的一双眼里浮着疑惑之色。
    很快,这抹疑惑又消散,他轻轻放下茶盏。
    既然分不清,那就一张一张扒出来看个明白。
    哪怕都是她,不妨认个全,他总要知道是因何对她难以割舍。
    ……
    玉桑忙了将近一刻钟,太子不耐烦的走到屏风前:“还没好?”
    里间一阵忙乱之声,紧接着是她略显紧张的应答:“好、好了。”
    太子冷声催促:“出来!”
    她似是嘀咕了句什么,终于从里间走出来。
    一抹曼妙身影徐徐步入太子视线。
    淡黄净色窄袖上襦,细臂若隐若现,外罩竹青印白瑞锦纹的短褙子,小巧的锁骨半遮半露,鹅颈纤细;一袭八破交窬裙束腰拓摆,定时细腰惹眼,行如弱柳翩跹。
    太子眼神一震,脑中竟不够自主勾勒出另外一个场景来——
    幽静山林,遍地幽绿,溪边提裙戏水的少女侧首一笑,未着鞋袜,直接踩着石块小跑而来,让人唯恐她崴脚摔跤。
    山风拂过,撩得她裙摆轻扬,露出绿裙下沾了泥的玉足,她欢快的问:“你已大好了?”
    画面碎裂,太子回神,面前只有一张疑惑打量的小脸。
    刚才是她在同她说话,并没有什么绿裙少女。
    太子怔然道:“你说什么?”
    玉桑温声重复道:“奴已经准备好了。”
    她刚开口,太子的思绪又岔开了。
    刚才那场景,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上一世他在益州见到她便带她回了宫。
    直至她离世,他们之间都不曾有过那样的场景。
    这段记忆陌生的很,蹦入脑海中时却意外鲜明。
    还有画面中和她一模一样的人,让深陷情境中的他心中生出熟悉的锥痛之感。
    是这个!就是这个!
    虽然所见情境不同,但就是这个感觉!
    意识仿佛受了操控,夜不能寐,痛不欲生!
    过去无数日夜,他都在这种痛苦中醒来,日渐形销骨瘦。
    即便在这一世醒来,他也不曾逃脱这种噩梦。
    直至那日将她救回,与她同塌而眠,他竟得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安眠。
    当然,若非后半夜被她踹下床,这一觉理当更加完美。
    即便心有不甘,他也只能承认,症结就在她身上。
    可没想,这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以往入眠时受噩梦所扰,如今不用睡觉就能看到噩梦了!?
    是因为她?
    玉桑敏锐察觉面前的男人气息不对,正欲拉开距离,江古道又亲自来请了。
    太子眼神松动,气息逐渐正常,玉桑看着满脸堆笑的江古道,心中满怀感激!
    还是古道伯父体贴!
    太子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江古道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