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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渣夫变了 第7节

      沈云亭沉着脸,他平生最讨厌的三样东西,人多、热闹和下雪,此时此刻全凑在了一起。
    沈云亭侧头余光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笑着伸手去接小雪粒的嘉禾。
    恰好有的人不仅喜欢人多还爱凑热闹,一到了下雪天就恨不得扎进雪里打滚。
    每年一到雪天,程嘉禾就喜欢到处堆雪人,跟兔子喜欢在窝里留下自己的“专属气味”似的,东堆一个西堆一个,每个雪人还都要取上土里土气的名字。
    什么欢欢、喜喜、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无聊透顶。
    且她必定会在他书房的窗台上堆上一个扎着辫子丑得不行的“嘉禾小雪人”强行陪他度过整个冬天。
    每年冬天那个堆在窗台的丑八怪雪人都异常扎人眼。
    直到有一年,窗台上的“嘉禾小雪人”不见了。
    他从未觉得窗台那么干净过。
    第一年很干净,第二年很干净……第十年很干净,第二十年还是很干净。
    明明下雪了,窗台为什么那么干净,凭什么那么干净?
    他真讨厌下雪天。
    雪停了,沈云亭收回思绪,心头躁郁逐渐平复了下来。他转过身去找嘉禾,眼神搜了一圈。
    瞧见她呆呆地站在不远处,面颊微红,粉红的唇瓣微微张着,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被一群小孩包围着的卖糖人小摊,满眼写着:想要。
    沈云亭瞥向小摊上一串串花里胡哨的小糖人,揉了揉皱起的眉心,她的喜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俗且幼稚。
    卖糖人的小摊前,有个十几岁的小少年想买糖人被同伴嘲笑:“都多大年纪了,还想买这个。”
    年纪不小的嘉禾红着脸,又看了几眼小糖人,默默收回视线。刚收回视线却听见那少年扯着嗓子反驳道:“年纪大怎么就不能买了,你看那个大叔。”
    第8章 银朱
    嘉禾朝卖糖人的小摊看去,那群少年口中的大叔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待到看清是沈云亭,嘉禾不由怔了怔。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来,面无表情地把买来的糖人递到她面前。
    嘉禾从他手里接过糖人小心翼翼捏在手心,红着脸小声问:“给我的?”
    都捏在手里了还问是不是给她的。沈云亭未答话,快步走在前面,回头瞥了一眼呆呆站在原地的嘉禾:“傻站着做什么,走了。”
    “来、来了。”嘉禾握紧手里的小糖人笑弯了眼,提起裙子小跑着跟上他。
    沈云亭走在前面,背影清隽挺拔,融了一层暖光,嘉禾的心里痒酥酥的,脸颊泛起一圈红,内心挣扎了几番,伸出小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见他没有丝毫躲,嘉禾第一次大着胆子牵住他的手,紧紧的。
    沈云亭脚步一滞,一阵沉默,回头看她,视线从她绯红的脸慢慢移到她微微打颤的手上。
    算了,她爱牵就牵吧。
    比这更亲密更过分的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嘉禾牵着沈云亭的手,心砰砰的,脸上带着得逞后的小得意,没走几步,还贪心地把牵手的动作改为更紧密的十指相扣。
    沈云亭就这么由她扣着指尖,一言不发朝前走,各式奇巧花灯在他眼前略过,走着走着,身后的人忽然顿住不走了。
    又怎么了?
    沈云亭转身看向嘉禾。
    “那在猜灯谜。”嘉禾指了指不远处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眼睛亮了亮。
    “……”沈云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小的时候,阿兄带着我一起去猜灯谜,说要把整条街上最好看的那盏锦鲤花灯赢来送给我。可是他一连猜了五十三次,没有一次猜中谜底。”嘉禾两眼微微一弯,“后来你猜怎么着?”
    沈云亭不假思索回道:“他强买强卖,威胁店主必须把花灯卖给他。”
    嘉禾睁了睁圆眼:“你、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那位名满京城的纨绔阿兄,从小跟着她爹在军营里混,打架唬人最一流,最宝贝的就是她这个妹妹。
    还记得当年他刚跟她定完亲,大晚上的,程景玄举着把红缨枪,凶神恶煞跑来找他,恶狠狠地威胁:“沈二,你将来若是敢对不起我阿妹,我锤爆你的狗头。”
    ……
    “那盏花灯是那年上元节最大的彩头,是不卖的。阿兄强买了花灯,把买来的花灯送了我。”嘉禾回忆道,“后来这事被爹爹知道了,罚了我和阿兄十戒尺,把花灯还了回去。”
    那时阿兄说,将来他一定会赢一盏比这更好看的花灯送给她。
    嘉禾嘴角往下弯了弯,可是她没有等到阿兄的花灯。七年前,阿兄带兵去往西北剿匪,一大队人马走失在荒漠中,就再也没回来。这么多年过去,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沈云亭眼神沉凝在嘉禾身上,久久静默。
    上辈子她死后不久,程景玄的遗体被人在西北荒漠中找到,遗体找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没几块好的,都是在生前断的。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程嘉禾。”沈云亭开口打断嘉禾沉郁的情绪。
    嘉禾回神抬头看他。
    沈云亭脸色不佳,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指了指挂在猜灯谜之处最花哨的那盏锦鲤花灯,问:“想要吗?”
    嘉禾呆了呆,笑了开来,紧了紧握着沈云亭的手:“想。”
    沈云亭看着嘉禾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一时怔忪。这样的笑,他太久太久没见过了。
    回过神来,他已经随她站在了猜灯谜的地方。
    一条小巷子里,挤满了猜灯谜凑热闹的人。沈云亭皱着眉,嫌弃地拍了拍刚被人不小心扯到的衣袖。
    那盏锦鲤花灯是这次花灯会最大的彩头,尚未放出灯谜。
    嘉禾先看起了别的,正好眼前的莲花灯上挂着一副灯谜,上面写着——
    从前落魄无人晓,三元及第天下知。殿前扬名谪仙人,三年穷乡,一朝拜相,一子挽狂澜,提笔安天下。
    打一人物。
    这个谜底嘉禾最清楚,正要说出口:“我知道,是……”
    身后有人抢答:“谜底,沈思谦。”
    思谦是沈云亭的字。沈云亭十七岁三元及第,之后在殿试中独占鳌头,被延庆帝钦点为新科榜首。
    至此一试成名,天下人称其才情世无其二,如谪仙下凡。
    再之后他自请外放去偏僻边关体察民情,三年苦熬,一朝回京逆风翻盘,没过几年官拜宰辅。
    这便是三元及第天下知,殿前扬名谪仙人,三年穷乡,一朝拜相的意思。
    沈云亭精通四艺,尤其擅长弈棋,早几年东瀛使团造访大邺,名为议和实则意图挑起海战。
    派东瀛棋圣在大邺设下棋局,并放话:如若输一子,东瀛愿割让一半海域,反之若大邺无人能胜,则请大邺割让十城给东瀛。
    此人有备而来,棋路诡谲,招招狠辣,大邺国手被打得措手不及。眼看泱泱大国就要颜面扫地,临危之际,沈云亭与其对弈了三局。
    三局棋,前两次都是平局,第三局沈云亭正正好好赢了东瀛棋圣一子。说输一子绝不让你输两子,冷漠严谨到可怕。
    这便是一子挽狂澜的由来。
    自沈云亭拜相后,致力于安民心平内患,近来小有所成。故而称其能提笔安天下。
    嘉禾朝身后看去,最快猜中灯谜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人,他越过嘉禾提走了那盏莲花灯:“小娘子,承让了。”
    嘉禾继续看别的灯谜,另一盏莲花灯上写着——
    圣子归天,水祸人灾,圣人问道,二子临朝。
    打一年份。
    圣子应是指先太子李询。传闻先太子出生之时,天上乍现一片红光,久旱之地忽逢甘露,乃圣贤降生之兆。
    李询温谨恭顺,胸怀若谷,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自七岁起便被立为储君。
    先太子有圣贤之能,又是当今圣上的长子,故称其为圣子。
    圣子归天,指的便是太子逝世。
    太子逝世那一年,黄河水患连连,新修成的大坝决堤,死伤无数,疫病横生,西北匪寇作乱,战祸不断,民不聊生。
    延庆帝因太子之死大受刺/激,从此沉迷求仙问道,甚少过问朝政。
    太子死后延庆帝并未再立储君,二皇子和三皇子至此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储位之争。
    嘉禾不会忘了这一年,就是从太子逝世这一年开始,大邺国运由盛转衰,也是从这一年起,永宁侯府开始遭难。
    这一年便是……
    “延庆十三年。”
    嘉禾刚张口要答,方才那个书生又先嘉禾一步答道。
    那书生笑得一脸得意:“又承让了,小娘子。”
    嘉禾看见那书生手里已经拿了好几盏花灯,都是从别人那“抢”来的。
    听附近之人的议论,那书生姓王,颇有几分才名,自恃甚高,是赴京赶考的今科举子。来花灯会就是为了拿下今年花灯会的彩头,传闻拿下锦鲤花灯之人必能高中。
    连着被人抢了两盏莲花灯,嘉禾瘪了瘪嘴有些泄气,就在这时,锦鲤花灯的灯谜终于放了出来。
    是一副对联,上联是: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下联为: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注)
    打两个字。
    那姓王的书生看着对联,收起笑容,皱起了眉。这副对联乃是当世大儒江太傅在二十年前的上元节留下的灯谜,至今无人猜出答案。
    想不到作为彩头的灯谜竟是这副对联。
    王书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挽尊道:“看来今年这彩头是谁也带不走了。我自问论才学不输沈思谦,这灯谜我猜不中,尔等凡夫俗子就更别说了。”
    周遭有人附和。
    “这灯谜也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