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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伯和听得呆愣,万万想不到,整顿吏治的清流文臣王琼,也有这一面。更想不到,文臣之间的争斗,这般模样。
礼部尚书毛澄,用一口茶润润嗓子,看他一样,等候他平复。
新科状元文伯和去拜会毛澄,其他五部尚书都装不知道,蒋阁老谢阁老自然也不吱声,下面的人更不吱声——新科状元去拜会同乡长辈,很应该啊。
就是这份“很应该”,要人压抑。杨阁老感觉,他需要找个人说说话,还是只能找到刘阁老。
杨阁老生气,后悔。
“你说说,你说说,大明朝能人辈出。只这一代,你、我、王琼、王守仁、彭泽……都是不世出之人才,如果当年我们能携手匡扶朝纲,共建魏阙,大明朝就不会有今天的糟糕。”
刘阁老笑眯眯地点头,因为缺牙说话漏风:“说得对。难得你啊能说出来。
如果,不说大明日益盛隆。至少弘治中兴不会成为过眼云烟,先皇也不会那般折腾。可是怎么可能?不说我们自己,就是……”
就是弘治皇帝和正德皇帝,也没有那个雄心,要他们的臣子们同心同德,那不是他们会有的帝王之术。杨阁老面容颓败,又想起皇上,一颗心火热。一屁股坐下来,犹豫不决:“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一见徐景珩?”
刘阁老眼睛一眯,昏花老眼里冒出一缕精光:“还不到时候。你也不用多担心,徐景珩既然举荐彭泽复出,估计就是这个打算。大明朝,不能这样争斗下去。”
杨阁老就更叹气。
叹气徒奈何,可除了叹气,能做什么?
西厂大太监张永,因为司礼监最近的动作,找到徐景珩,末了也是和他感叹:“偌大的大明,无论是公,无论是私,不论是忠良,还是能臣,都败在一个“斗”字上面。
臣子之间斗,臣子和帝王斗,文臣和武将斗,勋贵和清流斗……各方斗啊斗……”
徐景珩不说话,他知道张永是感叹自己,作为争斗中的一枚棋子的悲哀。
帝王用厂卫和大臣们斗,大臣们之间斗。无休止的内耗终结了弘治中兴,更是在正德时期,满朝上下乱成一团,土地兼并严重,阶级矛盾、贫富差距加大……都没人管。
宗室叛乱,地方农户起事,西北,西南羁縻卫所丢失,东南倭寇横扫沿海长达数十年,朝局日益腐败……却是如今,全压在奶娃娃皇上的身上。
张永心疼皇上:“指挥使你说说,我们皇上才三岁半。普通人家的三岁半的孩子,天真的玩。我们皇上要搬到豹房住,有些大臣就要死谏。”
徐景珩眼睛微合。
“扶大厦将倾者,非一人也。庙堂上下一心,何有如此之悲哉?”民间人都知道的这句话,要不大明上下一心攻打日本的时候,大明人为何那般激动?百年来,他们不是没有能力,他们是天天内斗,净打自己人了。
四月的北京城,武举热热闹闹的开始。小娃娃皇上看武举比赛看得起劲儿,每天鼓掌叫好的,浑然忘记一切。
西域之地,因为科举之事刺激之下,更要一心做一件大事的江南文人们,听蒙古贵族们说要去北京,询问他们该带什么物事,一个个矜持地微笑,有选择地告诉他们一些事情。
文嘉和兴奋不已:“出来大明,才切身体会知道大明的好。”汪直豪迈大笑:“小公子们不了解很正常,天天呆在江南,只知道大明上国风光,出来后才是真正明白。”
文嘉和跟着笑,从章怀秀手里接过来皮囊,用一口温水润润嗓子,聚精会神地继续他的记录,风沙中,握笔的手稳稳的,一笔小楷工整清晰,半个时辰后,落下最后一笔,站起来活动手脚,对章怀秀温润如玉地笑。
黑黑的面堂,皲裂的皮肤,已经看不见江南人的白嫩,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自信。
“我们下一个站就是吐鲁番王庭了,要去见叶尔羌汗王。章怀秀,你到了吐鲁番,要买东西吗?我有银子。”
文嘉和是感激他一路上的特殊照顾。章怀秀却是因为他的话震动,章怀秀拿着皮囊的右手颤抖,枯瘦黄黄的身体,一阵一阵颤抖。
叶尔羌汗国,西域,新疆,维吾尔族……大明人,终是走出来这一步。他想仰天大笑,他想大吼一声,他要放声大哭。可他看着茫茫大草原,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文公子,你去北京吗?”章怀秀比划手势,终究是问出来。
文嘉和费老大劲儿明白,眼里充满希望:“去。回去后我要参加科举,你也想去?”
章怀秀激动地站起来,冷不防看到他大哥大舅兄杀人的眼神,又一屁股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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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章怀秀意识到,他要去北京,第一道关——他大哥他大舅兄,都不会同意。
章怀秀明白,这是大哥和大舅兄不放心他的言行,生怕他在北京犯蠢,招致满门抄斩,他也没有办法去掐死那个刚醒来的自己,只能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尽力表现,努力吃苦,要大哥和大舅兄对他的印象改观。
可是要表现,吃苦,真不是嘴巴说说的。章怀秀面对各人各自忙乎的场景,真不知道,自己除了烧开水,还能做什么,就连捡柴火,他都是刚刚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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