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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哭中的皇上,没有发现自己的肺活量也大了,嚎起来,声闻十里,整个桂林都悲悲戚戚。
“哇,要骑马——哇——”
“再等一等,好不好?”
“不好——不好——哇——”
“好,不好。不好。”
徐景珩坐在桂林特有的扶手椅上,正好和站着嚎哭的皇上等高,一边哄着,一边劝着,不停地给擦眼泪,真真是耐心宠爱。
皇上发现,他果然不应该忍着,他早就应该大哭特哭,在苏州的时候就应该哭,都出去玩耍,就留他一个人,皇上就感觉,他的委屈太大了,他要使劲儿哭。
“哇哇——徐景珩坏啊,自己出去玩,喝酒——哇哇,朱载垣才六岁——哇哇,朱载垣是光屁股小娃娃——哇哇——徐景珩坏啊——”
“好,都是徐景珩坏。皇上歇一歇再哭,好不好?嗓子哑了,会疼,乖。”
“不乖!不乖!”皇上吼得气势汹汹,“就不乖!哇——哇——”
“好,皇上不乖。”徐景珩抱着皇上,给他顺背,轻轻哄着,“皇上不需要乖。皇上只记得,皇上自己开心,就是最好。”
皇上泪眼朦胧,模糊看到徐景珩安静的眉眼,声音里那丝丝认真,心里难受,控诉他:“徐景珩撒谎。徐景珩要朱载垣南下……”
皇上认为,徐景珩要他南下,是要他尽可能地看大明的实情;要他看那么多书,是要他做一个好皇帝。徐景珩是为了大明才下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这是皇上最在意的事情。
徐景珩心里酸酸的,一句话终是出来。
“皇上,臣错了。臣不应该给皇上压力,臣不应该要皇上学习做一个好皇帝……
皇上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好长大,自己开心,做什么。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好。”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后悔,皇上听出来了。但皇上还是不满意。皇上打一个哭嗝儿,眼睛红红的好似小兔子:“徐景珩骗人!”
徐景珩苦笑:“不骗皇上。”他的目光凝注在皇上颤抖的眉眼上,声音里带着承诺:“大明没有朱载垣,会有其他人做皇帝;华夏没有朱载垣,会有其他能人异士。可是徐景珩只有一个朱载垣。”
“……只希望,朱载垣永远是一个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小猪崽儿。”
皇上:“!!!”
皇上听到前半句,开心,忒开心,眉眼五官都克制不住地飞扬。皇上听到后半句,立时瞪大眼睛:“不是小猪崽儿!”
徐景珩笑,瞧着他哭得满脸通红,气鼓鼓的模样,又是心疼:“那是小青蛙?”
“不是小青蛙。”
“好,不是小青蛙。”
皇上刚要表达稍稍满意,发现他居然笑,一个虎扑,扑到他怀里,眼里鼻涕全抹他身上:“徐景珩也只有一个,徐景珩不许离开。”
徐景珩沉默。好一会儿,发觉皇上的情绪变好,眼望窗外的青山秀水,好似看到“人力终是有限”的顽强与悲哀。
皇上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蓦然感觉,一颗心生疼生疼。
世事难料,人力有限。而人的一生太短,也太长……徐景珩希望皇上可以明白,将来不那么伤心。却又希望,皇上最好不要去明白。夜幕降临,他只抱着怀里将将六岁的小孩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小孩儿呼吸均匀,估摸着是睡着了,忍不住又笑。
红衣侠在园子里扶胖娃娃走路,一眼看到窗户里好似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不认同地一皱眉。
青衫客也不认同,看一眼她手里的胖娃娃。
红衣侠摇头。胖娃娃和皇上,完全不一样。
青衫客不明白,胖娃娃和皇上,哪里不一样?
文老先生喝一口酒,笑而不语。绯衣门主却是了解红衣侠的心思:“红衣侠将来,对胖娃娃能狠下心。但徐景珩不能对皇上狠下心。胖娃娃将来,即使想留在大明做一个富贵闲人,也是可以。但皇上……不一样。”
!!!
偷听的蒋冕、毛纪、唐伯虎……在心里涌起惊涛巨浪——胖娃娃作为山人的孩子,居然要留在大明做凡人?不是,我们皇上是龙太子投胎,可投胎了,那就是凡人了,你们要做什么!
两位阁老几位大臣兴王、严世蕃等等人,都是愤怒,生怕他们要带皇上上山修仙。
胖娃娃走路走烦了,嘴里喊着“哥哥哥哥”,就要去找皇帝哥哥。红衣侠任由他走两步摔一跤的折腾,自个儿去找皇帝哥哥。看一眼假山后的一些人,嫣然一笑:“诸位莫要担心。我们就是想要带走皇上,徐景珩也不会同意。”
众人一听,愣住。
你看我,我看你,干脆一起出来。蒋冕一抱拳,诚恳请教:“诸位,吾等知道,指挥使一切都是为了大明。只不懂,指挥使为何一定要皇上练功?”
毛纪直言:“皇上即使将来御驾亲征,也不需要这般武功。皇上应该开始学习兵法韬略,而不是学习武功。”
后面的一串儿人,一切郑重点头,一双双眼睛,一起盯着这四个人。
窗户里,徐景珩发现蹒跚学步的小胖娃娃,一伸胳膊,笑容慈爱,抱着两个孩子一起睡觉。窗户外,剑拔弩张,气氛凝固。
四个人对视一眼,文老先生叹气:“我是一直不赞同皇上学武功……”绯衣门主面色凝重,一句“然人力有限,人类采用繁衍的方法一代一代地奋斗。皇上若不想认命,只能不停地超越人类的极限。”咽下去,只说:“皇上要御驾亲征,自然不会在帐篷里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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