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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璧面带笑意,同小兵揖手为礼:“幸会。”
“难得相见, 一起喝酒去。”那人又招呼道, “好不容易回华京,咱们这些打小一起玩的兄弟该好好聚一聚......”
小兵从善如流:“那是自然,两位大哥先请, 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他只当这是与久别重逢的发小一次愉快的相聚,却不知道这几日在华京,同样的聚会在酒肆中、茶楼里,接二连三正在上演。
【皇城 慈宁宫】
嵌着玛瑙的金杯里酒液荡漾,将明亮的烛火揉碎成一片金波。
阮霁云听着身旁官员们欣喜地高谈阔论,楚太后为嘉奖议和使团专门在慈宁宫设下宴会,宴席间珍贵的食物被一盘盘端上来,人人面色都带着轻松。
承恩公与康平郡王又在争执谁的马球队才是华京第一,而喝多了酒的鸿胪寺卿脚步踉跄,目光绕着身边伺候的宫女来回打转......她忽然有些怀念起西吉的宴会,转而又开始惦记着冬日苦寒,也不知道琅冀他们有没有按她交待的,提前给大家发放风寒药。
她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听到楚太后在叫她的名字。
“此次金狄退兵,霁云你当居首功,”楚太后笑眯眯端起酒杯,“待陛下回宫,本宫亲自替你请立白玉碑,向天下万民表彰你的功绩。”
阮霁云连忙举杯推辞:“娘娘过誉了,霁云身为大景公主,当国家有难时,理当义不容辞。如今战事刚歇、百废待兴,我不需要立碑,只求娘娘允我此前所求之事。”
楚太后艳丽的红唇勾起:“说得好,身为我大景公主,自当为国分忧。如今金狄人退兵,我们的确不能太掉以轻心,毕竟大景在他们眼中就是鱼肉,哪天饿极了,必然还会再来咬上一口。只是可怜我景朝百姓,日日夜夜都要担惊受怕。”
她此言一出,官员们哪敢放肆,纷纷做出一副悲天悯人般的表情,附和着请太后不要太过忧虑,需得保重凤体。
“娘娘所言甚是,蛮夷之人不重承诺,金狄始终还是我大景头上高悬的一把刀。”承恩公目光环顾四周,缓缓说,“如果金狄能像西吉人这般重情重义该多好。”
西吉王女亲自陪公主还朝,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更不用提如今边关的榷场,为众人带来多少丰厚利益,这一切皆是因为他们有先见之明,早早将公主送去和亲的缘故!
几个重臣都静默下来,咂摸着承恩公话中的意思,许久后,康平郡王笑道:“西吉人重情重义,还不是因为咱们霁云公主有本事吗?此番金狄人能退兵,也都是因为她的功劳,不如帮人帮到底,索性再解一解金狄之难?”
这番话绕来绕去,阮霁云一时竟没能听懂:“皇叔,和谈之事已经完成,至于以后金狄会不会继续犯我边境,那自然该由枢密院负责。调兵布阵这些事,我一个后宫女眷,如何能插得上手?”
康平郡王见她不解,干脆把话挑明道:“你这个傻孩子,皇叔的意思是,霁云你一人足可以抵千军万马之功。既然你能将西吉人哄得这般为你所用,不如再为国奉献一回,嫁去金狄,彻底解除掉这个祸患多好?”
“大景本就国库空虚,禁不起再有战事,公主若能以和为贵,那功德足以千秋万世!”
“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何必再花那么多钱去打仗呢?”
喝得双眼通红的官员们,被康平郡王话中描述的美好前景打动,有不甚清醒的立即跟着帮腔起来。
“公主,救救大景的百姓吧!”
“公主,救救大景的百姓吧!”
阮霁云心中腾起惊涛骇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当下猛地站起身:“皇叔喝多了,恕我不能奉陪,先告辞了。”
“你当真要走?”楚太后见她想走,立刻出声阻拦道,“霁云,你身在皇家,就该承担责任,金狄人愿意以王子妃之礼迎娶你,并不辱没你的身份。你如今要是丢下这份责任一走了之,教天下人如何看待你?”
“娘娘忘性有些大了。”阮霁云被她的无耻震惊得无以复加,“若我没记错,两年前是谁被西吉骑兵吓破胆,主动送上门要去和亲?昭明公主不愿去草原边陲之地受苦,让我替她去了西吉;现在又是谁被金狄人围城,一纸诏书唤我回来代天子和谈?”
“和谈既成,我便已经践行了自己的责任,”她目光凌厉,环视过在场众人,“我堂堂大景幅员辽阔、民众勤劳,只要上下一心何愁不能自强自立,让异邦不敢来犯!但是你们——竟只想着让女子去和亲?娘娘,各位大人,此事霁云恕难从命。”
她的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敲打在金殿之中,康平郡王不满地缩缩脖子,反驳道:“本王乃是好意,如果能以一人敌万人,何必非要劳民伤财去打仗呢?”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就不用每次都担惊受怕该用什么来换取和平。”阮霁云内心满是失望,轻轻叹息道。
她孤独地站立在金殿上,明晃晃的烛火映着她白玉般的脸,隐约有种凛冽坚毅。楚太后心中微震,但想到自己手中的筹码,她淡淡开口道:“越王勾践尚且需要卧薪尝胆十年,方能成三千越甲吞吴之举,如今的大景,也确实支撑不起再有战争。”
她朗声道:“霁云说得对,总归不好让你一人牺牲。本宫有个提议,昭明长公主也是我大景公主,她自请接替霁云——两年前她年少无知,被人哄着才会拒绝去西吉和亲,现在她也想为国家做些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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