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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时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德宝不安的低声催了一句:“神医,切勿让陛下等候……”
他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惶惶,话音未落,就听见少帝说:“你先出去吧,其他人也都撤下。”
“是。”德宝连忙抖着声音说了一句,颤巍巍的出了殿。
方泾在廊下抱着膀子看天,见德宝带着恐惧的神情出来,有些看不上,道:“干什么这般面色。皇帝还没死。”
德宝又是一惊:“方少监慎言!”
方泾不在乎的嗤了一声。
“你怕死?”方泾问他。
“我不怕死!”德宝有些虚,可还是坚定的回他,“我知道这事儿是要掉脑袋的诛九族的。我没九族,就我一个。凌迟我也不怕,剥皮我也不怕。只要老祖宗能活,我德宝的命算什么。”
“我瞧你浑身抖如筛糠,大汗淋漓,经不起大事儿的孬种。”
德宝不服,结结巴巴说:“这、这逆天而行的事儿,还用得是皇帝的命。我、我……怎么能不惊慌啊!我可是连只蚂蚁都没碾死过呢。”
方泾周身那种阴冷的气息,在听完德宝磕磕盼盼的话后,终于淡了一些。
他抱着膀子继续看天。
“我条命,是老祖宗给的,他就是我亲祖宗。别说是陛下以命换命,就算是赵家列祖列宗的命,在方泾眼里,都不如老祖宗的金贵。”
德宝怔怔的看他,方泾于是笑了,指了指天,道:“紫禁城这四角儿的天地太窄了,只容得下老祖宗一个人在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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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得离后殿有些远。
可还是隐约有些话能让少帝听见。
百里时为他扎针止痛,亦听见了几句,笑道:“卧榻之畔岂容这样有异心之人存在?”
少帝忍痛闭眼也不说话,待百里时行针过百,他冒了一层薄汗,心悸的感觉才缓和下来。
百里时收针的时候,他声音沙哑道:“他身边总得有几个忠心的。”
少帝声音疲倦,已是强弩之末,却已经换了话题:“朕问你,你说大荒玉经前七式是做阴阳调和为主,于身体无大影响,为何朕已心悸了两次?”
百里时叹了口气:“行大荒玉经,是采阳补亏之术,这个‘阳’陛下也是知道的,不只是阳元,更有阳寿。”
他的话犹如千钧,可少帝却极为平静:“我知道。”
“傅掌印身体千疮百孔,大限将至。且自身亦有死意。如今陛下非要逆天而行,以自身之寿命去力挽狂澜,非要让傅元青久活,自然会有反噬。只是……从第五式开始就是如此……未来恐怕异常凶险。”
“有多凶险?”
百里时将一碗茶倒入旁边的空杯,倒一半时说:“幸时,二人可共享陛下天寿。”
然后他将剩余半杯也倒了进去,“差的话,傅元青活,陛下死。”
少帝倒平静:“原来如此,不算太糟。”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陛下。”百里时说。
少帝看他:“你讲。”
“陛下与老祖宗乃是世间最亲近之人。原本可以无事不谈、无话不说。”百里时道,“却又为何非要如此遮遮掩掩。你与他讲明,大荒玉经修行时,若能天人合一,二人合心,便能共享寿命,甚至得道成仙也不稀奇。又为何非要假扮他人身份,来与傅元青做这等周璇?”
少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懂傅元青。若明说,他定不同意。他心里装着的只有先帝、只有百姓,怎么会允许大端朝帝王与一个宫人双修?又怎么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做此事。他傅元青粉身碎骨不足惜,可这江山社稷决不能断送。”
百里时点头:“以陛下九五之尊,做此事确实风险极大。其实也可以向掌印陈述厉害,再由其他人与傅掌印双修呢?”
少帝这次沉默了更久:“我不愿。”
百里时微微挑眉:“陛下……难道你……”
少帝惨笑了一声:“你早看出来了吧。朕心悦他,久矣。”
“那边同他直说,与他双修。”
“朕唤他做阿父!”少帝道,“他这般尊礼之人,怎肯与一个他亲手抚育的儿子双修?更何况,他喜欢的是赵谨!”
最后两个字,少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为了这事,筹谋了许多年。先是不唤他做阿父,他不懂。又渐渐疏远他,他认命。这一年多以来,我在你的帮助下,面容渐渐修饰伪装,如今这张假脸与先帝已有二致。这样,才能以陈景的身份……去和他双修。”
“可我知道,我自己的模样与赵谨是一般的。有时候,真恨这张脸,傅元青多少次看我,眼里看着的都是赵谨……有庆幸,我与我父亲一样,所以傅元青才选中我,才看到我就情动深陷。”
““他虽以亲子待我,却又心中警惕我。我昨日为他惩戒刘玖,针对太后。他说我捧杀他……我在他眼里,不过是先帝的儿子,是海晏河清、太平盛世时必须要存在的一个帝王。至于我是谁?我如何想?我要什么……他从未仔细想过。”少帝又笑了两声,“他若真在乎我,真在乎他抚育了十三年的孩子,为何看不出端倪?为什么不起疑?!我可真嫉妒陈景,能得到他全部的爱怜。”
百里时喉咙动了一下,把话憋了回去——也许是你自己伪装的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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