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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予继续道:“你要是以考虑所谓的‘受害者家属心情’这样的愚蠢理由拒绝我的提议,我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森予突然伸手抓住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道理。
——个人定位不同,到达的彼端也无法交集。
陆凌风是警察,警察代表的是不可违背的正义。
他永远,且仅仅代表他的个人欲望。
正义又是什么?是不容一切罪恶挑战的权威。
而他,只是一个拥有双重人格、顶着教授以及刑警顾问的头衔,甚至不能称为‘正常人’的普通人。为了平凡地活在这个看似等级制度严格的社会丛林里,他是那个孤傲冷漠,不卑不亢遵守法则的犯罪心理学教授,更能化身为屡破奇案的刑警顾问。
不可思议,他的角色逐渐向“正义”靠拢。
仅此而已吗?
森予在心里冷笑,不动声色的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折射出一副面孔……他调查谋杀刑事案件可不是为了抚慰死者在天之灵,不是为了归还受害者家属一个公道,更不是为了向一切恶势力挑战从而证明“正义万岁”的这种可笑理由。他之所以站在警方这边,和各色各样的凶手展开一场又一场毫无悬念的博弈。甚至乐在其中,将被他视为猎物的凶手玩弄的不亦乐乎。
难道仅仅是为了离“邪恶”更近一些?
看似复杂的表象令森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真正意图。一个阴暗、令人胆寒的目的。
——他这么做,更是为了压制住从他身体上分裂出的第二人格,反社会人格。
这一点,连跟他共事最多年的陆凌风也从未察觉到。
他是森予,十几年前,面无表情地从残尸血污中走出来的人。是林葳常常提及的Satan。
可现实是,他不能唤醒沉睡在心底深出的野兽,眼睁睁的看着它成了一只不懂反抗的困兽。他渴望没有被道德枷锁封印的灵魂。丑恶、阴暗、鲜血淋漓却最为真实的残性。在他成为刑警顾问的这些年,在一桩又一桩的离奇案件接触的过程中,深谙世事的他发现自己竟然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产生了嫉妒。
是的,那是嫉妒。
是他迄今为止,体验过的为数不多的一种感觉。他时常会想,至少他们能勇敢举起手里的屠刀,砍向自己的猎物。可自己只能掩在黑暗深处,与正义为伍。
他突然想到了林葳,拥有一双纯澈双眸的林葳先生。他是懂他的,懂他为什么宁愿让原本的自己面目全非,也要活在他事先设定好的角色里。
陆凌风见他许久不开口,抢先道:“我还是那句话,法律不会放过刘玉琨,更不会放过那些只为个人谋利而轻视甚至剥夺他人生命的社会败类人渣。
身为朋友,尽管我知道你森予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也冷淡他人的生死。
但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同。”
森予重新和陆凌风对视上,同样深邃的眸子,一个凛然一望无际,一个淡漠深不可测。
陆凌风知道,自己即便说的再诚恳,哪怕是吐出一片心血来,森予也压根不会领情。
但他还是相信这个朋友。
半晌,森予才开口,恢复了平日的口吻。“抱歉,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随着他这句话,一切似乎归于平静,二人心照不宣的翻过了这一页。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快去看看林葳。”
森予疑惑的望着他。“他怎么了?”
陆凌风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早知道刘炳延是刘玉琨假扮的,还让林葳单独去医院。别怪我说话刻薄,要不是因为你自信过头,让他落到刘玉琨那小子手里,他至于差点丢了命?”
森予一怔。
见他脸色阴沉下来,陆凌风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短处。又补刀说:“别忘记了,是你自己说今后要对别人好点的。啧啧...结果人家现在因为帮你受了伤,你竟然在这里看死尸也不去看他。”
他刚说完,森予已经抬步朝太平间外走去……
***
即便已经快到晚上十点,此时的医院依旧人满为患。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儿,夹杂着人身上的汗味以及一股轻微的尿液味刺激着森予的嗅觉。
头有些沉。
不时会有年轻女人以及护士迎面而过,远远的便察觉到了、森予浑身散发的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好看的东西总易招来人的目光,快要擦肩时,她们故作镇定,放慢了步伐,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这个英俊好看的男人。
森予对这种刻意的打量视而不见,并心生厌恶。终于在穿过几处走廊后,远远的看见了想要看到的人。
在医院等候区最后一排角落位置上,林葳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森予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纱布,这在他们来医院之前是没有的。
看样子林葳这次还算听话,去看了医生。
随即他又注意到,林葳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头微微斜向一边。
竟然睡着了。
森予缓缓走过去,坐在了他左侧的空位上,动静极轻。林葳并没有醒,依旧斜搭着脑袋。森予侧头,盯着他的侧脸。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林葳均匀的呼吸声。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林葳睡着的样子。第一次是在两人去小食酒馆吃饭回来的那天。当时林葳本想将掺了药物的饮料递给自己,结果被自己一眼识破。他只是稍微的试探,林葳便不顾后果,将那杯饮料一饮而尽。就在那一刻,森予心里滋生出了一种新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真切,心脏像是被冰锥捅了一下,身体瞬间淹没在逆流里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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