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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大厂子弟 第25节

      戴誉忙出声打断道:“红毛衣确实好看,不过我自己是没有的,这大夏天的去哪买红毛衣啊!”
    吴科长思考片刻道:“我倒是有一件立领红毛衣,虽然是女式的,不过粗毛线分不清男女款,而且画报的取景主要集中在脖子以上,能露出个红领子就行了。红色显得精神!”
    得了,不但夏天穿毛衣,还得穿女式毛衣,这不是要出洋相嘛!
    戴誉挣扎道:“咱们不如根据厂里的产品定位,来确定服装造型怎么样?”
    吴科长一听,来了兴趣:“你具体说说。”
    “我们厂主营的是11°的滨江啤酒,12°的白花啤酒和14°的黑啤酒,这三款棒啤,没错吧?”
    “滨江啤酒和白花啤酒的售价便宜一些,黑啤酒因为制作工艺复杂售价最高。”
    吴科长没想到他对厂里的产品情况还挺了解,点头表示满意。
    戴誉继续道:“那我们就可以根据售价,以及消费人群决定造型……”
    徐晓慧总算找到机会表现自己,插话道:“对啊,最便宜的滨江啤酒可以拍一套印有我们厂标志的白背心,白花啤酒可以拍一套衬衫加工装裤,最贵的黑啤酒可以拍一套……”
    她思考再三,也没想好最贵的能拍一套什么样的。
    吴科长斩钉截铁道:“就这么定了,再拍一套红毛衣的!明天一共拍三套!”
    戴誉:“……”
    敲定好了服装,徐晓慧不顾戴誉的坚决反对,生拉硬拽将人领去了机械厂对面的理发铺。
    “师傅,您这能烫头不?”徐晓慧边费劲地推着戴誉进门,边问屋内的剃头师傅。
    “呦呵,都好多年没人找我烫头了,能烫!”剃头师傅下午正闲着打盹,见到两个小年轻进门就喊着烫头,还挺稀罕的,“姑娘,坐吧,你想烫个什么样式的?”
    徐晓慧将手里那张红毛衣的画报一扬,指着死扒着门框不肯进来的戴誉道:“不是我要烫头,是给这位同志烫!就烫画报上电影明星这样的!能烫不?”
    “没问题啊!先坐吧!”剃头师傅说着,就去角落里翻出一个火钳子。
    戴誉心惊肉跳地看着师傅将火钳子放在火上烤,不死心地建议道:“我这头发不够长,你看那火钳子那么粗,万一把我烫伤了,你还能找到第二个给厂里拍画报的不?”
    怎么这么不懂珍惜呢!
    徐晓慧被他说得也有些迟疑了,目光望向已经被烤红的火钳子,万一真被烫到了……
    想想那个画面,徐晓慧就打了个哆嗦。
    剃头师傅拍拍座椅,示意戴誉过来坐下,“怎么,还信不过我老钱的手艺啊!我都干这行三十多年了!烫头的手艺还是专门去大上海,跟上海师傅学的!十年前,滨江街面上的卷发造型,九成出自我手!”
    戴誉不情不愿地蹭过去。
    他心里还真信不过这剃头师傅,都好些年没给人烫过了,这是拿他练手呢!
    剃头师傅将他往座椅里一按,又盯着那画报瞧了片刻,方问道:“现在能来烫头的人,别说男人了,连女人都少了,你们怎么想着要烫头呢?”
    徐晓慧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骄傲地说:“我们啤酒厂要拍几套宣传画报,这位同志是画报明星。”
    还特意将戴誉美化成明星了。
    “哦哦,拍画报啊,那光烫头不行,还得修修面!”剃头师傅见这二人都懵懵懂懂的,解释道,“以前在上海滩当学徒的时候,我那师傅整天给电影明星弄造型。拍画报前,女的化妆,男的修面!这是有讲究的!”
    终于遇到懂行的了!
    门外汉徐晓慧高兴道:“那就把他交给您了!”
    “得嘞!”
    戴誉:“……”
    剃头师傅没急着给戴誉烫头,先将推剪洗刮吹等十五道工序,一道不落地弄完。
    然后把座椅靠背放倒,让戴誉在上面躺着,开始给他修面。
    被剃头师傅这全套步骤弄下来,戴誉早已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任人揉圆搓扁了。这个过程堪比前段时间戴英给他做的那个护肤spa,舒坦!
    尤其是这师傅修面的时候,手法轻柔,动作利落。鬓角,眉毛,唇周,下颚的多余毛发都被剃得干干净净!
    这手法就是奢侈享受啊,以后他也可以隔三差五地自费过来享受一次高级服务啊!
    不仅他要来,还可以带上老爹和戴荣,让这两个整天在车间里打转的糙汉也体验一把vip服务。
    于是戴誉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干净的小白脸……
    徐晓慧一直在旁围观,见这剃头师傅确实手法娴熟,便对接下来的烫头,更有信心了。
    这天晚上,当戴誉顶着时髦的郭富城发型一路走回家,不但路人回头率百分百,到家以后,老戴家这些土老帽们也全被镇住了!
    一向心疼儿子的戴母,这次却揪着戴誉的耳朵,气道:“厂里的纠纷办,整天在查资产阶级生活作风问题!你在这时候烫头,不是顶风作案嘛!”
    戴誉挥开母亲的手,站在堂屋中央,板着被修得干干净净的小白脸,一本正经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正式通知一下。本人今天下午已经正式入职市第二啤酒厂宣传科了!”
    堂屋里大家都盯着他的郭富城发型瞧,没人应声。
    戴立军之前听说过啤酒厂近期招工的消息,只是没有适合戴誉的,他回家也没提。
    听了儿子的话,他半信半疑,问道:“你去宣传科能干什么?”
    “宣传干事!国家干部编制!每个月工资三十二块五毛!”
    戴奶奶终于不淡定了,盯着孙子问:“真当干部啦?不会是夏厂长把你弄进去的吧?”
    她老人家始终对这两天的绯闻,深信不疑。
    戴誉省略了考打字员却当上了宣传干事的曲折经历,只道:“是我自己考进去的!”
    这下连戴奶奶都不信了……
    “当然了,还有个附加条件。”这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只能坦白道,“啤酒厂让我给他们厂里拍几套宣传画报!”
    哦,这才对嘛,戴誉的名声在厂里那么响亮,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录取他嘛!
    这次大家都信了,纷纷后知后觉地高兴起来。
    唯独戴母逮着他的资产阶级生活作风问题不放,追问道:“我问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呢!”
    戴誉无奈叹气:“哎,我这也算是自我牺牲了,这是为公家烫头!”
    可不是自我牺牲嘛,明天他还得三伏天里穿毛衣呢!
    还是女式的……
    第24章
    得知戴誉烫头是经过组织同意的, 戴母顿时高兴起来,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戴誉那时髦的郭富城发型赞了又赞, 连声道好。
    戴大嫂甫一听说小叔子因着长得好看,摇身变成了国家干部,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
    然而转念一想,戴誉能有一份这样的正经工作,也算是减轻家中负担了。
    最起码,她与戴荣的私房钱可以暂时安全了!
    遂高兴地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大喜事!咱家英子马上要去厂办小学上班,二弟又当上了啤酒厂的宣传干事,以后咱们家就有五个领工资的人啦!”
    说着又颇有长嫂气度地主动关心起了戴誉的工作问题。
    “二弟, 你啥时候去拍画报?服装是厂里提供,还是要自己准备?你大哥还有两件的确良的新衬衫没上身呢, 要不你先拿去用吧!”
    戴荣对于媳妇的大方心生诧异,反应过来后赶紧接话道:“对啊,我整天一身臭汗, 也没机会穿新衬衫,你拿去用吧!”
    戴大嫂这一问,还真是问到了戴誉的痛点上。
    他现在最亟需的是什么?
    就是一件能拿得出手的衣服!
    赶忙笑着道谢, 戴誉又将吴科长对几套服装的安排详细说了。
    戴母一听, 顿时急了。啤酒厂请她宝贝儿子去拍画报, 居然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想让她儿子穿女式毛衣!
    那怎么行?宣传画报可是要推向全国的, 决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留下堂屋里的一众人, 戴母噌噌几步便蹿回屋, 一通翻箱倒柜。
    这时候就体现出戴誉的家庭地位了。
    即便是平时最不待见她的戴大嫂, 这会儿也急得团团转。
    紧随婆婆的步伐, 带着两个小姑子就回了他们两口子的房间,试图帮戴誉多凑出几套衣服,到时候换着穿。
    徒留戴誉爷仨,以及嘬着手指的三丫,在原地面面相觑……
    戴大嫂拿出的两件衬衫,一件奶白色的,另一件是浅蓝色的。
    “这两件还是过年前在第一百货商店抢到的,你看这蓝色,多清亮,多好看!”戴大嫂深感自己词汇匮乏,除了好看,搜肠刮肚半天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戴誉凑过去一瞧,嚯,这浅蓝色可真够小清新的!怪不得他大哥不穿呢,谁家糙汉敢穿这颜色出门呐,配上他那大黑脸,得村儿成啥样……
    不待他与大哥吐槽,戴母怀里捧着一叠衣服出来了。
    “这还是准备让你结婚时穿的,布料钱加上裁缝的手工费,一共花了一百三十六块呢!”小心展开一件灰蓝色薄毛呢西装往戴誉身上比划,戴母啧啧有声地感慨,“配上你这新烫的头发,跟资本家少爷似的!不过,短时间内,这婚恐怕是结不成了,你明天先拿去穿吧。”
    “我与戴荣结婚时也没见你给他做件西装穿穿!”戴大嫂小声嘀咕,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了。
    戴母听到了却只作不知。心说,你又不是大学生,我这是因着要娶大学生做媳妇,得让儿子体体面面办婚礼,才下了这么大的血本。
    拎着这件西装她便又想起了苏小婉。这孩子与戴誉分手后,对她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便彻底消失了。
    戴母突然就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李云凤像往常一样,早上八点四十分准时踏入厂大门。
    习惯性地与传达室孙师傅打招呼,眼角余光却注意到站在一旁,正与孙师傅一块吞云吐雾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上的气质与厂里大多数的男同志迥异。
    自来卷很随意地卷曲在额前,穿着一件稍显修身的浅蓝色衬衫,袖口被翻折上去,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臂,身姿笔挺地站在阳光里,像一棵劲瘦挺拔的翠竹。
    她透过灰白烟雾望向对方有些模糊的面容,虽然很好看,但是身上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清冷感。
    “诶,李干事,你来得正好!”孙师傅叫住她,“这是宣传科新来的宣传干事戴誉同志,在这等你半天了!”
    说着又回身向戴誉介绍:“这就是总务科负责保管礼堂钥匙的李干事。”
    戴誉见李干事是位女同志,便主动将还剩半截的烟头碾灭了,笑着打了招呼才道:“没等多久,一支烟的功夫还没到呢。”
    李云凤被他这一笑惹得脸颊有些发热,怀疑刚刚对方身上那种清冷感也许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