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圣僧，莫不是还学社会学的？’
    听着圣僧讲述，钟神秀表情渐渐变得奇异。
    武朝存在千年，的确已经够久了。
    而且按照钟神秀观察，此朝廷治下，百姓使用农耕法，精耕细作，生产力已经可以算是封建时代比较前列水准。
    战乱不生，人口繁衍，五百年前，就应该到了人多地少，矛盾激烈无比，四方揭竿而起的地步。
    要是没有超凡之力的世界，接下来必然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战纷纷，将人口杀上一大半，空出地来，便可再开一新朝，继续延续数百年。
    若是没有地理大发现，大殖民，乃至生产力飞跃发展，那就是此种周而复始的轮回。
    但是，武道的出现，完全改变了这一方世界！
    一个换血武者，便能力敌百人。
    而武道宗师，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大宗师更不必说，一眼望去，群雄束手。
    有着此种武力镇压，什么泥腿子能造反成功？
    五百年前，天下人多地少，吏治腐败，民不聊生，天下大乱，有反王四起。
    大武朝一时岌岌可危，然后他们派出了一位大宗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月之间，天下反王尽皆授首，继而朝廷五龙军入场，大杀特杀一番，就轻易镇压下去。
    当然，因为兵乱，百姓死伤惨重，部分多余土地空出，人地矛盾减少，因此大乱之后又有大治。
    那一代武帝，居然还博了一个中兴之主的名号，被史书记载歌颂。
    钟神秀听着圣僧讲那段历史，不由就有些神往。
    “然而……天下百姓，总会自己寻找出路！”
    “起义军被武道强者镇压，但那一次大杀之中，也有不少乱军不惜代价，坑杀了一些朝廷高手，搜刮到部分秘籍……而军功封赏，也导致部分皇室武学流入民间，江湖武林习武之风大盛……”
    “从那以后，朝廷便知道，能推翻皇室的，绝非乱军，而是宗派世家……接连出台数道旨意，干预武林江湖，比如天地人三榜制度，便是在那时彻底建立……”
    “朝廷隐居幕后，挑拨各大宗派实力为了虚名争斗，又挑拨正魔相争，自己则高高在上，定期清洗武林……如此布局，又为大武朝延续五百年，直至如今，当感觉到江湖武林又一次威胁到朝堂之时，朝廷便又暗中出手……这次五毒教之事，是他们等待良久的机会，灭掉五毒教之后，朝廷动手速度蓦然加快……如今，岭南宋家已经元气大伤，五毒教被灭，素音仙子被逼宣布封山，至于琅琊王家与六虚派，更是早已暗中投靠朝廷……之前逼迫素音剑派封山，便有他们出力，前几日更是与朝廷血衣侯一起围攻老衲！”
    圣僧苦笑道：“江湖武林，即将掀起一场浩劫……天下苍生何辜？”
    “老和尚你是想跟我联手？”
    钟神秀颔首，明白了圣僧的意思：“只是我们势单力孤，天榜之上那些散人大宗师，似乎也没多少用，想找都未必能找到人，而且也不知道哪个做了朝廷暗子……”
    如此一想，他倒感觉有些冷汗淋漓。
    虽然如今朝廷势微，但光论武道方面，实力还是强悍得不可思议。
    ‘换我是武帝，掌握如此多实力，也要把握机会，尝试清洗武林，为朝廷再延命数百年……’
    钟神秀有些羞愧地想着，在朝廷剿灭异心大宗师之事上，自己似乎大概好像也是个帮凶呢。
    ‘这和尚找错人了……其实我对朝廷延命并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武帝承诺给我《无字天碑》，我帮他一把也未尝不可……老和尚，你高估我的节操了。’
    钟神秀上下打量着圣僧，暗自想着要不要将此人卖个好价钱。
    “不！”
    圣僧下一句却并非如此：“老衲并非想与居士联手，而是想将天下交托给居士，老衲为何只能以精神与居士见面？便是因为金身受损，已经命不久矣……”
    “什么？老和尚你要死了？”
    钟神秀真正吃了一惊，毕竟，这老和尚还是天榜第三呢！
    “六虚周通、琅琊王、血衣侯三人联手……老衲只能留下其中两位，却不得不被拖着一起入灭。”
    圣僧并不多么畏惧死亡，脸上浮现出悲苦之色：“老衲一死，天下几乎再无人能阻止朝廷血洗武林，屠戮天下……”
    钟神秀细细听着，心里思绪万千。
    ‘跟朝廷比起来，我的格局还是小了一点点……当然，目的不同，这也不好说嘛……’
    ‘但是……如果说朝廷下决心动手的起因，是五毒教被灭，天下八大势力牵制失衡……而五毒教被灭的原因，是万奴王之事，那岂不是说……到头来还是我的锅？’
    ‘不，不对……哪怕没有我，万奴王一出世，成就大宗师，五毒教坐拥三位大宗师，怎么可能不出来搞事？因此不论他失败或者成功，万奴神功的事情泄露，八大势力都必然迎来洗牌……嗯，所以不是我的锅，我不认！’
    至于如果没有他，万奴王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能练成五行大盗掌之辈，凑不齐万奴神功的需求，也就无法立即进阶大宗师，至少要拖延数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未必能突破的事情，就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
    “老和尚，与朝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钟神秀反问一句。
    “施主既然接了不死邪帝的身份，难道还能容于朝廷不成？”
    圣僧有些讶异，旋即也是苦笑：“老衲也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正当入灭之际，感应到施主精神，从而来此一见，仅此而已……”
    他声音刚落，这个幻境就轰然破碎。
    ……
    现实之中。
    钟神秀摸了摸脸上的修罗面具，若有所思：“天下就此多事啊……那大不了，我扔了这个身份不要便是……”
    毕竟不死邪帝的骨灰都没有，天下除了这老和尚，没有人能确认不死邪帝已经死了。
    再说，纵然确定有人假扮，天榜大宗师那么多，隐藏着的也有几个，也不能将脏水都泼到我荀六一一人头上！
    人家只是个刚刚突破的萌新，怎么可能打得过不死邪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