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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光明,纯净,美好。
小楼里又上百盆的鲜花,在每天清早,花满楼都会一盆一盆的细心关照,水浇落在花瓣枝叶上,飞溅起晶莹的水滴,段誉隔着水滴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很安宁,很柔软。
夏天来了,外头骄阳似火,简直要把人都烤化,段誉记忆中,还没有这么热的夏天。
由于珠光宝气阁的存在,她终于开始接收到一些消息,不再像过去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今年,黄河以北的地方,出现干旱,来自于最下层人民的力量,隐隐波动,而宋朝的官场斗争,也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汹涌。
年初的时候,蔡京的党羽中,负责江南事务朱氏兄弟,在敬献元宵节礼的时候,触了道君皇帝的霉头,而被去官回家闭门思过,没多久以后,蔡京党的另一位大员傅宗书却又得了皇帝的青睐,从二品飞升丞相之位。
宋朝当今的这位官家,升贬官员,实在有些没数。
要段誉来说,他简直运气好到天,若非他爹他哥都死得太早,后宫里头的向太后却活得太长,比他出生更高的弟弟患有眼疾...这种种因由加在一起,才他一个有荒唐风流才名的家伙,成了皇帝。
而虽然他哥和他爹都英年早逝,却都颇有建树,给他留了个不错的底子,还算充盈的国库,和勉强平稳的边关。
这位呢,虽然成了皇帝,却没有受过帝王之学,只会以当王爷的方式做皇帝,全当享受,这样的人,好忽悠,但问题是,却也容易让人和他共沉沦。
底子虽然还好,但总是有耗尽的时候,近年宋国显然已经不如从前安定,乱像跌出。
非要说他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他没有非要文成武功,流芳百世,而想将大理划归宋朝的治下,人家根本看不上南疆辟地。
天下眼看可能不大安稳,大理能担心的却很少,在天下格局中,大理只能做一个筹码,属于随风摇摆的墙头草,如果有一天宋灭掉了,大理不可能和它共生死,只会自寻生路。
至于她,现在能担心的事情就更少了。
杭州地处江南水乡,即使已经二十天没下过雨,但各种夜间灯会,各家酒店红馆举行的诗会文会,络绎不绝,夏热炎热正是尝够各种清凉饮品的时候,来往的人们,只是可惜缺了一分夏日骤雨如瀑的景致观赏。
小楼之中一点不热,花草成荫,石缸里栽着碗莲,是段誉新种出的,荷花荷叶的香气弥漫。
桌上放着只要十个铜板就买一大碗的,盛着碎冰的梅子汤,白瓷碗边凝结着水珠,喝上一口,沁透心脾的清凉。
旁边是新出的《东坡后集》20卷,华玉轩新刊印上市,带着墨香,三天前由华玉轩的小厮送到小楼。
还有一个竹筐的青梅。
是段誉早上看有人挑着沿街叫卖,带着叶子很新鲜,果子脆口,于是买了一些,但没想到却酸得倒牙,就算用盐渍过,还是刺激得受不了。
满头大汗,满身烂泥的陆小凤突然冲进小楼来的时候,段誉正同花满楼在猜书。
他们猜的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样,一人从按照顺序叠起的书卷中,抽出一卷,然后从前开始翻,定在一页,猜的人需得背对听出抽的是那一卷,猜出这一页第一首诗,猜错要吃一个酸的倒牙的青梅。
段誉十次里要猜错两三次,已经吃得牙根发软,花满楼却一次都还没输过。
陆小凤进来的时候,段誉眉毛纠结在一起,正在犹犹豫豫——“是不是,自古涟漪绝佳地?”
花满楼其实比她厚道,抽书的动作不快,翻页的速度也比她慢,这几卷书,还是她念的,花满楼只是听过,居然比她记得还熟……
花满楼微微一笑,直接将书递过去。
段誉眼睛一瞟,顿时觉得脑浆都开始泛酸水,“……樽、樽前谁人怀李白?我居然错了三页……”
望着桌上的青梅,她真的太酸了。
“也不是非吃不可。”花满楼宽容大度的道。
他们就是玩个游戏,况且誉儿又不是陆小凤。
“……嗯……”段誉纠结的和自己的契约精神斗争,玩游戏不守规则好像不大好。
然后听到动静,她一转头,就看见像泥猴子一样冲进来的陆小凤。
陆小凤虽然有点不修边幅,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段小誉你也在!”陆小凤大叫一声。
“你这是什么新鲜消暑的方法?泥打滚儿什么的?”段誉顿时全身轻松,立即离坐来到楼梯边,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正找你呢,”陆小凤道,“我原本在挖蚯蚓,突然听到一个消息,知道你定然关心,于是放下东西就赶紧跑过来了。”
“原来在挖蚯蚓,难怪你闻起来就像烂泥里的蚯蚓。”花满楼没计较她逃避惩罚,把书放回桌上,微微一笑。
“你要知道,我绝不是耍赖的人,既然翻跟头输给了司空摘星,”陆小凤大声道,“那一定是挖够十天的蚯蚓,六百八十条一条不少的,只是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我必须及时通知,所以这都是不得以。”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老是往外瞟,声音响得隔壁街都听到。
段誉简直要为他赤诚的友谊送上掌声。
“是不是不得已,”花满楼悠悠笑道,“得看胜的人怎么算,是不是,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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