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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泉 第306节

      阿瑜一听腿都发软。
    闻玺的声音格外冷静,“我来了,别怕。”
    阮棠怔了一下。
    阿瑜也有些诧异,随即鼻子酸涩,“别管我了,你走吧……这些年……”
    她的声音很轻,很费劲才能听到几个字眼。阮棠听她含糊不清地说了这句,微微触动了一下。才一眨眼的时间,这个叫阿瑜的女孩似乎经历了很多,变化巨大。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学生时代那么明朗清脆,变得轻柔滴低婉。穿着也显得普通许多,看着生活好像并没有太过优渥。
    闻玺说:“我来了你就不会有事,跟着我,别发出声音。”
    弄堂外已经有急促地脚步声。
    “这里就是接头的地方。”
    “快点!”
    说话的人语气冷酷。
    阿瑜吓得紧紧抓住闻玺的手。
    闻玺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有金光涟漪般散开。他腾空跃起。阿瑜瞪大眼睛,险些叫出声,总算还记得刚才闻玺的嘱咐,于是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看着自己的脚在空中漂起,越过几幢房屋,闻玺轻轻在檐上一踩,转了方向,就这样在半空穿过好几条弄堂,最后落在一个安静的无人角落。
    阿瑜脚踏实地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闻玺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你不适合。”
    阿瑜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但仍是努力反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已经到了民族危亡的时刻,就算我是女的,只有微末力量,也想做点于国于家有用的事……”
    闻玺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一丝波澜,“想法不错,但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你的性格不适合做情报工作,与其勉强自己,不如做自己擅长的,一样是为国家出力。”
    阿瑜看着他,片刻点了点头,“闻先生的意思我懂,我会好好考虑的。”
    闻玺伸手说,“把东西给我。”
    阿瑜没反应过来。
    闻玺说,“你包里不是有胶卷。”
    阿瑜微愣之后把包打开,取出一小节胶卷。
    闻玺接过之后说,“回去好好睡一觉,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阿瑜忽然喊住他,“闻玺!”
    闻玺回头看她。
    “那一年……你为什么……”眼泪蓦然滑落,阿瑜没能继续问下去,她还是那个有些腼腆文静的性子,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问出口。
    闻玺没解释什么,说了句“我走了”,就消失在黑暗中。
    阿瑜捂住脸。
    阮棠看着她在无人的角落垂泪,过了许久,她从袋里拿出手帕擦脸。阮棠和她来了个面对面。她皮肤白皙,相貌清秀,只是好像习惯拧眉,面容总是有一抹愁色。
    擦完泪后,她自嘲般呓语一句“何苦”,然后苦笑了一下。
    恍若一道惊雷劈过阮棠的脑海——阿瑜有一对梨涡,十分明显,只是嘴角往上提了一下就显现出来。
    作者有话说:作者君:最近想虐……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怎么可能背后没有故事,咱们要深挖 闻玺:最近想什么?再说一遍 作者君:……小虐怡情。 闻玺(手里金色火花乍现):想清楚了? 作者君:等等……我想清楚了,要甜
    第475章
    阮棠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伸手才记起自己是在记忆空间里。阮棠心里清楚,她自小就被很多人夸奖漂亮,最有特点的就是一对若隐若现的梨涡,对别人笑的时候总是能受到些优待。
    现在看到阿瑜脸上也有一对梨涡,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乔溶月适时出声,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看着他对其他女人这么好,感觉如何?”
    阮棠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这滋味你不是应该更熟悉吗?”
    雨水忽然变得又冷又冰,兜头兜脸对准阮棠淋下来。
    阮棠跟在阿瑜的身后,在这段记忆里,小雨淅沥不止,渐渐变地大了些,阿瑜拿着手提袋挡在头上,没一会儿她又放弃,就这样一脚快一脚慢地走在七拐八弯的狭长弄堂里。
    显而易见,阿瑜的心里很乱。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阮棠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心口被人重重捏了一下,又疼又涩。乔溶月让她看这段记忆的目的很明了,阮棠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闻玺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不是又老又丑,以他的样貌气度,没有女人注意才怪。
    但准备是准备,亲眼看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何况这个叫阿瑜的女孩,样貌清秀,人品又好,还有莫大的勇气去为国出力。阮棠根本没有办法去讨厌她,相反还对她颇为敬佩。
    阮棠承认,乔溶月的目的达到了,她现在很难受——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联想,除了看到的这些,闻玺和她还有什么过往,是因为受时局动荡的影响,两人没有在一起吗?
    乔溶月冷笑,“怎么?在想这个女人有没有和他在一起过?”
    阮棠心情不好,对于始作俑者当然不会有好脸色,“是呀,这怪谁?你说你都偷看偷听了,就不能看地清楚点,听的清楚点,这么掐头去尾的,我能看出来点什么?”
    乔溶月被噎回来,目光一寒,声音却依旧婉转风情,“既然你想看,那就看完整的。”
    眼前的景色扭曲,阮棠已经习惯,眨眼之间已经置身在另一处。
    刺耳的轰鸣从远处传来,警报声又如同响在耳边,大街上跑动的人群几乎是疯狂而绝望,有大声哭喊,也有喝骂不断。
    “日本人……轰炸……快逃。”到处都是这样绝望的嘶吼。
    阮棠从昏暗寂静的小巷突然一下来到这么嘈杂混乱的环境,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街上拖家带口奔跑的人群太过疯狂,她下意识退了几步,直到人们从她身边狂奔而过没有任何触碰,阮棠才真正脱离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举目四望,空中已经有战斗机俯冲下来,人们仓皇逃亡,有孩子从母亲手中冲落,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却没人理会,母亲也被人群冲散,大声呼唤孩子的声音从混乱的人群中传来,却很快被冲挤地支零破碎。
    阮棠胸口像有块大石压着憋的慌,想要伸手去捞地上的孩童,却够不到他。
    忽然旁边人群中斜插出一个消瘦的女人,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是阿瑜。
    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脸色泛黄,剪着及肩的短发,上面穿着蓝色衣服,下面是条黑色裤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极老实的男人。男人满头大汗,“别管了,我们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孩子……”
    一颗燃烧弹从天而降,路上的商铺在轰炸声中燃起大火,十几个逃难的人浑身着火哀嚎惨叫。路上的人更疯狂了,阿瑜抱着孩子不方便拎行李,交到男人的手上,忽然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给冲开。
    两人还能从人缝中互相看见对方的脸,身体却随波逐流地被人群带着往前跑,无法靠近。
    阿瑜也着急,但手里的孩子抱得紧紧的没放。
    阮棠跟着她,也跟着揪心。
    轰炸很密集,一整条街几乎都被燃烧弹给炸毁了,被弹火波及到的人更是凄惨,阮棠知道,这些伤者就算能救活,余生也将被后遗症纠缠,过得生不如死。那些只在影视剧中窥见一二的惨剧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阮棠胸口一股激流涌荡,是愤怒,是悲伤,更是一种无力。
    阿瑜灰头土脸地抱着孩子狂奔,又一颗燃烧弹从天空降落,孩子嚎啕大哭,似乎已知道这是人间地狱。阿瑜有预感般的猛然停住。燃烧弹爆炸的火光和灼热伤人的气流往四周扩散,阿瑜把孩子的脸捂在怀里,正要转头找安全的地方逃。
    空中一道灵力的涡旋出现,凝结出一只黑色的蝴蝶,一道碧绿的纹浮现在蝴蝶翅膀上,远远瞧着像是眼睛。蝴蝶振翅,朝着阿瑜飞去,突然加速,在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叮。
    阿瑜蓦然瞪大眼,不受控制地踉跄朝前前奔去,看着就像主动冲进了着火的房子。
    阮棠伸手去抓她,手碰了个空,她脸色铁青,对着空气说:“你杀了她!”
    身侧的空气扭曲,乔溶月慢慢浮现,“这样的世道,她带着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活呢。”
    阿瑜和孩子消失在火焰中,房子没一会儿就塌了,没人会来救她们,也没人有能力救他们。阮棠胸口憋得发疼,仿佛有火在灼烧她的内脏。
    “气什么?”乔溶月语气平淡地说,“这个女人从十五岁就得到岳城的关注,二十多年都没有改变,无论发生什么危险,他都会来帮她,我就是想试一试,看看这一次他会不会来。”
    “为了试一试,你就让她去死?”
    “怎么,同情她?”乔溶月笑着道,“你倒是挺心大的。是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原因吗?同情心泛滥,网络上的说法,啊,对了,是圣母心。”
    阮棠冷眼看她,“这是最起码的人心,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活成了一个没有心的畜生。”
    乔溶月勃然大怒,记忆空间所有都停止了,燃烧的火焰,哭喊的人群,还有天空中杀人的战斗机。她一巴掌朝着阮棠的脸上掴来。
    阮棠的身体也被定住了,就在要被乔溶月打到那一瞬间,她突然往后一退,动作敏捷地躲了过去。
    乔溶月愕然,微微眯起眼。
    这是她的记忆空间,按照她的心意变化,没想到阮棠居然摆脱了她的控制——只有一个答案,通术。
    不过仅仅是躲开,只看阮棠的动作,乔溶月就知道她不会任何格斗技巧,她冷嗤,抬脚就朝着阮棠就是一踢,脚上带起厉风。
    阮棠的举动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有躲,而是直接扑过来,腹部狠狠挨了一脚后,她疼地脸色煞白,但还是抓住乔溶月的腰,然后一探手,往上够到乔溶月的头发,抓住就是狠狠一揪。
    乔溶月被迫后仰身体,手肘曲起就要后击。
    阮棠一不做二不休,身体直接往她腰上压。两人一起翻滚落地,期间阮棠无所不用其极,一手死抓着乔溶月头发不放,另一边手乱锤乱打,盯着乔溶月耳后脖子等脆弱的地方。
    乔溶月吃痛,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了,一时间什么招数都使不上,干脆也反手抓向阮棠的后脑勺。
    两人翻滚厮打,完全忘记了置身何处。
    作者有话说:作者君:其实糖糖最大的本事不是通术……是歪楼,随时随地要把别人带沟里去。
    第476章
    阮棠完全是凭直觉打斗,抓到什么挠到什么都使吃奶的力气。
    她心里燃着一团不明的火,可能阿瑜的经历打动了她,也可能是那个战乱环境的绝望在影响她,还可能因为一切其他的,反正百味陈杂,各种感受糅合在一起,就形成一股怒火。她现在急需发泄出来,身边也没有别人,只有乔溶月。
    正好,看她不顺眼很久了,阮棠死死抓着她的头发,然后拼命往她身上招呼。
    她乱打一气,可能开始会让乔溶月混乱,但时间久了肯定是对格斗技巧的乔溶月更有利。不过这是在记忆空间里,阮棠也有自己的优势,她会通术,在这些精神领域的范围内,她比其他人更懂得怎么使用灵力。
    乔溶月被阮棠骑在身下狠狠打了两下,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她简直要疯了,干脆不去管头皮上拉扯的疼痛,而是抓住阮棠腕部关节,狠力一扭。
    没想到阮棠哼都没哼一声,乔溶月低头一看,她抓住的居然不是阮棠的手,而是大衣的一截。
    不可能——乔溶月迅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被阮棠几句话挤兑的有些失去了理智,在这个虚妄的空间内和一个懂得通术的人动手,明显是错误的。
    乔溶月迅速翻身躲开阮棠,甚至头皮上被抓下一缕黑色发丝,疼地她皱眉也没理会。
    周围的世界迅速坍塌,飞机,燃烧的房屋,还有四周绝望的人,顷刻之间全部变成了灰烬,两人重新回到黑暗的空间内,地上一盏油灯亮着豆大的光芒,只能照亮附近很小的范围。
    乔溶月和阮棠的样子,也没有在记忆空间内厮打后的混乱,她们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乔溶月笑了一下,“失传那么久的通术,果然很神妙,要不是……”
    阮棠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神色也很平静,“要不是什么?”
    乔溶月冷眼看着她。
    阮棠接着说,“要不是我会通术,现在我应该已经死了对吗?”
    乔溶月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