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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方振拿着灯照亮两人愤懑的悲痛,也照出自己惊恐的面色。
    不怪方振惶恐,当初他也是这般发现唐练与史余的。他倒不在意一身臭汗的两个大老爷们儿花前月下,但他在意军纪。
    云朝最为严厉的军纪便是不能在军中搞男色关系,违反者杀无赦。
    为何有这个规定?
    因为当年与陛下抗衡的马真就是因贪恋后|庭之花1犯了民怒,且因马真开了这个先例,马真军中多人都贪图那后|庭花,以致酒色奢靡扰乱军志,疾病丛生,从而军纪散乱,一溃即败。
    纵然云京权贵偷偷摸摸去胡同里买几个身子干净的回来尝一下,可毕竟只是偷吃,算不上严重,只是小则被人调侃怜香惜玉怜到男人身上,再大一些被参私生活弥乱,最多是被撤职,并无性命之忧。
    且云京权贵官官相护,再加上上头有个巩国舅顶着,陛下自然看不到云京的背意。
    更何况那并非用情,只是兴致来了,风流一把罢了。可唐练与史余却是动了情。
    这要是用了情,就不单单是风流私下不检点的问题,而是殃及九族的问题。
    更何况文官与武将向来被区别对待,文官允许自己做伪,但他们绝对不允许常年征战的武将尤其是科举出身的儒将有这般贪恋男色的行径。
    先不谈马真给予云国众官的历史教训,单谈军中的影响。
    试想,军队中的后庭花一开,就难免令人猜测哪个是兔儿爷,从而导致猜疑横生,大大挫伤将军的威严,滋生军中原本就不服管教之辈的恶意,他们一定拿此事兴风作浪,以致军纪崩溃,再无能力护民。
    这还只是军中,要是在明堂之上,一众清流抑或是心思不正的人,以口为刀,刀刀割人心扉,不把人给弄死绝对不会罢休。
    这也是方振惶恐的原因。
    除去方振对唐练的衷心,也更是因为唐练是难得的干臣。他一旦被撤职,会稽清流与蔡派必定失去平衡,陷入混战,将不成将,臣不成臣。
    这样一来,会稽原本阁楼小阙就会变成青青杂草,遍地荒凉。
    幸好唐练与史余两人在一起多谈会稽政事,少有亲密行为,这才让方振扭过那阵别扭劲来,以平常心对待两人。
    可谁知他刚刚掀开营帐去询问会稽堤坝的事情,他就见到两人难舍难分,瞬间变成一张炸毛的红脸猫,炸着毛梗着脖子守在营帐外。
    估计唐练也发现了他,没过一会儿便唤他进去。可他一抬头,就见到唐练有些微红唇以及唇角的水渍,原本暧昧的氛围更加浓重起来。
    唐练也看出方振的不自在,给了他一个台阶,吩咐他去把慕汉飞等人过来。
    方振听到吩咐后连忙出去来寻慕汉飞与傅夜朝,原本以为可以松了一口气,可谁知他听到旮角有声音以为是奸细时却发现窃情之人就是他要寻找之人,而且两人相握的动作与当年的唐练与史余相差无几。
    方振:!!!
    烛火摇曳,那是方振的手在颤抖。
    方振颤着声再次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慕汉飞与傅夜朝都不明方振见到他们两个为何露出这种表情。
    傅夜朝反应很快,他顺着方振的目光低头看去,发现他不知何时握上了慕汉飞手,这才明白方振为何这么恐骇,以致他忘了规矩。
    傅夜朝放开慕汉飞的手朝方振行礼:“禀大人,属下刚刚与慕小将军商讨会稽堤坝之事。气头上来,行为难免激烈不合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方振听到傅夜朝的回话,这才从惊慌失措的混乱心态中恢复过来。他知道何钟,此人一向恣意,不屑于撒谎。且两人除了刚刚的相握,的确没有其他暧昧行为,这才知是自己风声鹤唳了。
    心结解开,理智自然重归脑海。
    方振放下灯笼,朝慕汉飞与傅夜朝行礼:“是卑职失态了,请慕小将军与何侍卫莫要入心。”
    傅夜朝听到这番话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生怕慕汉飞从方振这背戾的行为中察觉出什么,连忙转移话题。
    傅夜朝抢先开口道:“方校尉,这么晚了,外面如此喧闹,你又提着灯出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慕汉飞一听,也不顾上对方振一惊一乍行为的疑惑,面露紧张问道:“可是唐将军出了什么事?”
    慕汉飞一提唐练,方振脸上消散的红意有回了些。幸好灯笼放在地上,他又行礼用胳膊阻挡,这才没让慕汉飞看出他的尴尬。
    方振静了一下心,回道:“回禀慕小将军,唐将军正准备点兵,卑职提灯出来正是受唐将军之命前来寻找两位大人。”说完,他再次弯了一下腰,恭敬行礼,“请慕小将军与何校尉到唐将军营帐一叙。”
    慕汉飞扶起方振,道:“多谢方校尉前来传话,我与阿钟这就赶过去。”说着,向方振微微行礼。
    礼毕,慕汉飞拿起傅夜朝给他准备的灯笼,走在前面,朝唐练营帐赶去。
    临到唐练营帐,四周一片静然。方振生怕两人还在享受属于两人之间的温情,远远便向唐练通报道:“将军,慕小将军与何侍卫到了。”
    “请进。”唐练的声音通过厚重的营帐闷闷传到三人耳中。
    方振知晓唐练这是要与两人谈心,便替两人掀开营帐,随即驻守在营帐的一旁,并不进帐。
    慕汉飞与傅夜朝进了营帐后,两人相视一眼,立即跪在地上行大礼。
    慕汉飞:“卑职知我们四人给唐将军增添了许多麻烦,请将军降罪。”
    唐练楞了一下,旋即下了桌椅扶起两人,“言重了。”
    唐练一扶两人,两人便感知到唐练的劲瘦,心中闪过一丝酸意,抬头望去,见唐练面色尽显疲惫,这丝酸意更是被无限放大。
    慕汉飞自责道:“我们四人与官场上的确幼稚,之前不仅在规矩方面多次冲撞将军,这次邸报的事情更着实让将军与会稽百姓陷入危机之中。将军仁厚宽宥我们,我们自己也难以释怀。希望将军让我们参与到此次修建堤坝之中,以将功补过。”
    邸报的事情的确给唐练惹了一个大麻烦,并且有着性命之忧。但有一说一,也是他唐练思虑不周,看轻这四个小崽子,没有考虑到最后的清名。
    倘若真要追根究底,这祸端一直就有,正是碰巧让这四个狐崽子给揭露一角罢了。
    不过从这次预谋极短、发酵极大的邸报来看,他发现慕汉飞用人有度、组织有序之能,何钟则有应变之能,两人都是难得实用之才。剩
    如今叶炜已走、暴雨临袭,他需要组织人去运青石,而慕汉飞与何钟正是最好的人选。他唤他们来也是为商量这事,只是他还没提出,慕汉飞就谈到堤坝之事,这更令唐练相信自己的眼光毒辣识人之准。
    唐练开口道:“真是慕小将军言重。叶炜不告而别更多的原因在唐某这边,还是请慕小将军不要过多在意。不过,慕小将军提到堤坝,唐某也不绕圈了。这次请慕小将军与何侍卫前来,正是堤坝之事。”
    紧接着,唐练表示希望慕汉飞四人可以监督此次青石运送之事。
    唐练:“这青石之事关系重大,前几年便有人利用青石闹过事延误军机。所以,唐某想请慕小将军与何侍卫主监运送青石,潘校尉与牧校尉协同。”
    慕汉飞听完,余光不受控地瞟了一眼傅夜朝,心中微微惊讶。
    来之前他还在想唐练找他们是不是因邸报之事,在想这次邸报还未解决,恐怕堤坝之事唐练来给他们敲警钟,让他们老实安稳一些。
    傅夜朝发现他在担忧不能参与堤坝之事,临到营帐趁方振传报之时,轻扯一下他的衣袍,做了一个他们自己知道的手势,告诉他这次唐练来找他们就是堤坝之事,同时指了一下青石,告知他而且极为可能是运送青石。
    慕汉飞收回余光压下惊讶,答道:“此事卑职四人自然是义不容辞。但卑职等四人刚来会稽,对地形难以熟悉,而且拿功绩而言,也恐怕难以令会稽士兵服从。如此,恐怕是会造成比之前更大的麻烦。”
    唐练微微一笑,他看了一眼退在慕汉飞一旁的傅夜朝,道:“地形的问题想必何侍卫已经心有成竹了吧。”
    傅夜朝见唐练点到自己,只好出来答道:“回禀将军,的确心有成竹。”他见慕汉飞心有疑惑,解答道:“养伤之途,属下已经研究完会稽地形,也曾让征鸿和阿楚去实时勘察过,对会稽山与堤坝之间的路途已熟记于心。地形,确实不成问题。”
    慕汉飞听完,这才意识到征鸿与阿楚并未与傅夜朝一同在营口等他,恐怕他们两人早已被傅夜朝派去熟悉运输编制了。
    意识到这,他才发现傅夜朝除了行军不如他外,才智思略都在他之上。
    有时,他感觉傅夜朝不像武将,更像是治国的文臣。
    慕汉飞脸露笑容,偷偷朝傅夜朝做了一个棒的手势。
    地形问题是解决了,但这毕竟是个小问题,更重要的是功绩资历问题。他这个四品将军在云北是认的,毕竟他们跟自己并肩战斗过,知晓自己的实力。
    但会稽不是云北,且两地相隔甚远,会稽士兵是不知的,且心中认为他们四个就是四个黄口小儿,哪里肯服他们。
    唐练也看出慕汉飞的忧心,他莞尔一笑,道:“慕小将军,不谈您后来的功绩,单单只谈你们和何侍卫把赵戈生擒,这就足以令会稽百姓钦佩折服。”
    唐练这么一说,慕汉飞心中闪过了然。
    赵戈出事之前一直担任会稽对面九江的太守,而会稽与九江之前有过龌龊,两郡矛盾颇深,自然会稽军民十分厌恶身为九江太守的赵戈。
    再加上当年古生作乱,首先攻打的就是会稽,而赵戈就是领兵之人。
    当年真是奇耻大辱,整个会稽被赵戈打的只剩下上虞与鄞县两县,其中鄞县是因还未来得及打,而上虞是沦陷后被慕将军重夺回来。
    会稽人在赵戈士兵手下吃了多少气可想而知,如今会稽之战才过去几年,当初的耻辱仍历历在目,军帐中的将士们谁都没有忘掉。
    会稽之战后,赵戈消失,只要是会稽出去的都会打探赵戈的消息,但苦寻无果,赵戈这个人就像人间消散般,遍寻不到。
    直到一年前,慕汉飞与何钟生擒赵戈,云北军中会稽之人这才知道在云翼山寨呼风唤雨之人就是赵戈,旋即央求军中识字之人修书一封,把这令会稽人振奋的消息传回了会稽。
    自此,会稽之人人人皆知慕汉飞与何钟这两人名字。
    唐练见慕汉飞明了,微微一笑,“慕小将军,现在可愿领命?”
    慕汉飞恭敬抱拳行礼:“卑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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