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歌个头儿不高，只到穆焕的肩膀，而且看起来瘦瘦小小，一副完全没有发育的模样。全身上下就那双眼睛最特殊，又黑又圆，看起来有着孩子般的懵懂。
    也对，毕竟两个月前才分化，不过十八岁，不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穆焕看着殷歌蹲在饮水机前喝水，喝了一杯又喝一杯，确实渴坏了。
    待他喝完走过来，穆焕脸上难得挂了一点笑，正要带路。
    韩灿就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穆焕！我终于找到你了！
    欢畅地笑着，韩灿像只蝴蝶似的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
    我好啦！满血复活！
    殷歌则从身后跟上来，心满意足地开口
    随后。
    韩灿和殷歌都发现了彼此的存在，纷纷将脚步停下，目光锁定彼此，脸上笑容淡去。
    穆焕：
    有种莫名不适的感觉。
    殷歌不再说话，保持沉默。
    韩灿的攻击性明显更强，一步来到穆焕身边：这个可爱的弟弟是谁啊？
    穆焕不再管这古怪的气氛，也不在乎身边这两人在想什么，他率先迈步走出，往主滑冰场走去。
    集训队第一天的训练不用说，肯定是在主冰场，这座体育馆是国家队的骄傲，同时也是每一位花滑运动员都渴望来朝拜，滑上一次的冰上殿堂。
    掀开门路，主冰场全貌展现在眼前，光芒大作，穆焕一步迈出，就像是踏上了太阳。
    待得眼睛适应，便看见了一片气势巍峨，气派无比的冰雪世界。
    22000个蓝色座位，整齐排列，以圆形的形状环绕着中间的冰面，就仿佛大海深处的珍珠，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尽显华贵璀璨。
    美极了。
    哇！殷歌在身后惊叹，好大啊！
    少见多怪！韩灿却开口讥讽。
    殷歌便没了声音。
    穆焕无视身后古怪的气氛，从出口出来，一路往下，直至走到护栏边上。
    他转身看向殷歌，说：这里，你滑吧。
    殷歌点头，乖乖去了一旁换冰刀鞋。
    韩灿自以为与穆焕熟悉，来到他身边说：今天穆焕要在这里训练吗？真好啊，穆焕努力了那么久，终于可以踏上最大的冰场，我会给你加油助威。
    穆焕蹙眉。
    最初的一段时间，穆焕已经把拒绝人的话说了无数遍，韩灿永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模样。
    人撵不走，就只能无视，这倒是让韩灿再次生出希望，最近这段时间穆焕训练，韩灿便经常过来。
    穆焕见他安静也不打扰自己，便也就没有再管他。
    可是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让人足够的不适。
    穆焕对韩灿视若无睹，转身去换鞋。
    韩灿又跑过来说：我最近给穆焕写了很多的文章报道呢，教授看见了都夸好，等你明天进了集训队，我就陆陆续续的把新闻发了，相信以穆焕的能力，一定好成为华国最强、最火的花滑明星。
    顿了顿，韩灿又委屈地说：就算穆焕去滑双人，有了自己的Omega搭档也没关系，我还会陪着你，用我能做到的方法帮你。
    见穆焕不理自己，韩灿咬着嘴唇说：焕焕现在以事业为重，我不会打扰你，我就远远地看着你训练，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但已经拒绝过无数次的穆焕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口舌。
    穆焕利落的将另一只鞋的鞋带系好，起身走了出去，再不理会韩灿。
    主冰场的人向来比较多，哪怕是午休时间，也有人在冰上训练。
    都是兴趣班的小孩儿。
    最大的不过十岁，在教练的带领下，培养花样滑冰的兴趣，在冰上做着笨拙又可爱的基础花滑动作。
    穆焕先上了冰，身后跟着殷歌，一开始殷歌一直想要追上穆焕，但能力差距巨大，穆焕一脚蹬冰可以轻松滑出去七八米，殷歌却需要蹬冰两次，甚至三次，渐渐就累的喘不过气来，放弃地滑到一旁自闭。
    穆焕丝毫没有关注殷歌的情况，在确认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之后，就按照训练计划，进行各种技术动作的练习。
    滑行。
    加速。
    准备。
    跳！
    如离弦的弓箭一般，穆焕从冰上一跃而起，踩脚的黑色训练裤勾勒出穆焕双腿的形状，双腿紧紧地缠着，看不见一丝的缝隙，就像是刻出纹路的钻头，旋转出漆黑的幽光，在白玉似的冰面上急速的旋转。
    黑与白的碰撞，于是视觉的盛宴不期而至。
    刹那璀璨。
    旋转。
    落冰。
    唰的一声，单足落地，随后浮腿朝后舒展开来。
    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黑天鹅，悠然远去。
    啪啪啪啪！远处传来韩灿的掌声。
    穆焕在冰上滑过，回忆刚刚的动作，在心里默默总结得失。
    有兴趣班的小孩儿愣愣地看着穆焕跳完，滑到教练身边大声说道：刚刚哥哥跳的是后外点冰三周吗？
    教练摇头，激动说道：不是，是勾手跳四周，很难的一个动作哦。你看哥哥的手是不是抱在胸口跳起来，这样跳比举手跳更难控制平衡呢，所以这是仅次于前外点冰跳难度的动作。而且你看哥哥是不是跳得特别高，旋转的速度也是很快的，落地还没有失误，这个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哇哦~
    好厉害啊！
    我也要跳勾手跳！
    喧闹的声音从冰场一角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那里，随后目光很快转移，再度看向在冰上默默练习的穆焕。
    韩灿和殷歌望着穆焕的眼里，都是光。
    第18章 是我投胎的姿势不对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穆焕对这个身体进行足够的了解，也陆陆续续地尝试四周跳的动作。
    对于国家队的Alpha们而言，四周跳是职业化的标准，也是国际赛场入门的最低要求。
    穆焕走到这一步并不算难。
    这个身体的底子很好，而他又有经验，四周跳的成功率一直在提升。
    如今就连勾手四周的也可以完成。
    接下来就是巩固这个完成率，并且尝试4A的练习了吧。
    只不过穆焕也清楚，飞速提升的实力差不多也要缓下来了。
    再往前走，就是强者Alpha的世界，那里更难也更加残酷，而他也确实止步于这扇大门外，需要专业教练的指导。
    正好，集训队开启，只要他成功留在国家队，教练也就有了。
    接下来穆焕继续巩固自己之前的练习，偶尔累了也会下冰休息一会儿。
    不知不觉的，就过了三点。黎昕和他的四个队友，还有温淳教练此时一起走进滑冰场。
    穆焕好奇问道： 不是说下午不上冰？
    黎昕则在进来后，看了守在第一排的韩灿，又扫了殷歌一眼，意味深长地笑：明天开始集训队就要训练，温教说我们训练时间可能不足，就改了地方。
    温教已经走得穆焕面前，拍了拍隔在两人中间的护栏，说：殷歌你带过来的？
    穆焕点头：你认识？
    温淳笑：听说过，怎么样，还不错吧？
    穆焕心中一动，含糊说道：不错。
    温淳笑的更复杂：那老于就放心了。
    穆焕深深看着温淳，正要深问，温淳却已经转身：热身十分钟。
    他队里的Omega便将训练用品随意丢在座位上，绕着冰场跑了起来，黎昕也跟在了人群里。
    穆焕看着温淳的背影若有所思。
    温淳在怪笑什么？
    于一曼和熊总这两个国家队里神仙般的人物，为什么都成为了这一届集训队的教练？
    一度成为华国双人滑种子的穆焕为什么突然放弃？一年后自己归来复出为什么会让国家队教练团队内部生出风云？最重要的这个殷歌为什么会有一种是于一曼在为自己准备的感觉？
    这些疑点统统指向一处
    紧接着穆焕就想起了黎昕曾经说过的话，那信息素的味道是苦的，还有点儿腥，确实不好闻
    穆焕：
    实在不太想接受自己两世的信息素都是变异的怪味，自己投胎的时候是不是姿势不太对？
    疑惑的种子在心里扎根，很快就会茁壮生长。
    转身滑出的穆焕再没有了训练的念头，遵循心里的想法，朝着殷歌滑了过去。
    殷歌看见穆焕过去，定在原地，一副期待的模样，隔着老远就露出了笑容，站出灼灼风姿。
    场外的韩灿瞬间警惕，目光炯炯。
    绕着冰场跑圈的黎昕被同伴撞了一下胳膊，示意他转头去看热闹。
    穆焕却只是径直滑到殷歌面前，模棱两可地试探了第一句：你对我的信息素有意见吗？
    殷歌瞬间被问住，大力摇头：没有，没有的
    真的？穆焕深深看他，淡淡的信息素从身体里分泌出来，因为极力的控制在只有殷歌可以闻到的程度，因而无法分辨是攻击还是求偶的信息素，惹得殷歌脸色一红，羞怯说道：我觉得挺好，真的，虽然有点苦，但，但我喜欢吃苦瓜！
    穆焕收了信息素，面无表情地离开。
    苦瓜？
    果然是投胎的姿势不太对，两辈子的自己还真都和信息素杠上了。
    也就是因为信息素有问题，穆焕担心丢脸，所以强行退役，花天酒地招惹韩灿，所以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一个坑。
    也因为信息素有问题，自己人还没回到队里，连搭档的人选都已经确定了。
    更因为是信息素的问题，殷歌总是用这黏黏糊糊的目光看自己。
    穆焕再没了训练的心思，直接下了冰，大约是脸色不好，就连韩灿都不敢靠近啰嗦。
    换好鞋，背上包，穆焕一人离开了冰场。
    上一世出现过的情绪再次袭扰了穆焕的大脑，有相当一段时间，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从滑冰馆的楼梯一路往下走，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双脚踩上地面！
    穆焕突然回头看向身后的滑冰馆，眸光凝聚。
    同样的事情不会击倒我两次。
    更何况，第一次我也未曾倒下！
    穆焕晚餐后的加训没再过去，难得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晚上却接到韩灿用他大学同学电话号码打来的电话，嘘寒问暖。
    穆焕受不了的挂了手机，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打着为你好，我就是喜欢你的名号纠缠，却全然不顾对方的想法我行我素，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
    被真相袭扰的穆焕再没了敷衍的心思，所谓的风度也是给值得的人，韩灿这种可以称之为骚扰的行为不能再无视。
    躺在床上的穆焕捏着手机的一角，一下一下地拍打在腹部，第一次去仔细思考韩灿的事。
    想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来，播出了祁文府的电话号码。
    喂？祁文府一副吃饱喝足，懒洋洋的语气。
    穆焕开门见山：张景现在还找过韩灿吗？
    祁文府错愕：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爸。
    张景和韩灿的事你知道多少？
    干吗啊，突然问这个。
    穆焕将韩灿最近缠他缠的厉害的事大概说了一下，祁文府脑袋绕的很快，桀桀怪笑：好你个家伙，这是要祸水东引啊。得，我帮你查查。
    挂了电话，穆焕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找个人节制一下韩灿，也免得他越发地沉迷在臆想的世界里。
    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有人或许可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穆焕照例出操归来，一栋楼下已经零散地站了几名花滑集训队的队员。
    或许经过昨天一天，这些队员已经在小群里被科普了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看见他出现，目光不偏不倚地看过来，被穆焕看见，视线又飘忽一旁，将后背给了穆焕。
    穆焕抿了抿嘴角，看看还有时间，去食堂抓了两个馒头吃，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再下楼的时候，集训队员基本已经到齐。
    隔得远远的，穆焕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武梓萌被一群人围着，虽说这丫头摆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却还是阻挡不了大家对她的热情。
    还有十来个人，形成了一个小团体，里面ABO都有，而且隐约以一个人为首。
    剩下殷歌一个人单独地站在花坛边上，频频往这边看，直到看见了他，脸上露出笑容，迎过来两步，又停下脚步。
    穆焕走的近了，殷歌怯怯地靠过来，招呼：师兄早。
    穆焕看见殷歌，眼眸微微闪了一下，很快又平静无波，再转眸，看的却是武梓萌和那个在小团体里领头的Alpha。
    武梓萌的风格极具特点，而那位小团队的Alpha在穆焕仔细分辨了一番后，也终于认出了人。
    这不是Y省的A单老大哥王清华？
    穆焕在队内考核赢了他，他如今还是来了，想必国家队这边还是补偿了Y省一个名额。
    只是这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局面，可不是什么好情况。
    三人对视了几秒，然后又各自偏开头去，自做自事。
    穆焕在花坛边站定，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会儿。再一抬头，温淳已经夹着他的教练本，手里拎着一个大水壶，一脸老相地走了过来。
    教练来了。
    这是温淳教练。
    他身边的是于教练吗？
    那是助教，昨天我见过，再说于教练是女性Alpha，听说又美又飒。
    穆焕将手机放下，抬头看去。
    不是于教，于一曼没来，熊总也没来。
    想想也不可思议，这两个国家队里神仙般的人物，竟然都选择了亲自下场开撕，曾经拿下世界冠军的自己也没这待遇。
    都是因为穆焕啊。
    这样看来，于一曼和穆焕的关系也有待研究，就是教练也没有资格在队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扇巴掌，再是如师如父，也得有个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