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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冰之绛裙,村庄轶闻

      带着两女进入屋子中,老媪的老伴也起身相迎,老人家夜里睡觉都比较轻眠,只要有些许动静便能听到,屋子很快收拾完毕,但老人家空余的屋子只有一间,而沈风也不想在夫妻问题上多作解释以免老人家多想,所以只能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幸好屋子还算宽敞,挤下三个人绰绰有余,当然沈风肯定不能跟她们睡在一起。
    “师傅,我们来到外面需要用别的身份掩饰,你要配合点。”进来屋子内,沈风便低声道:“师傅,你是怎么回事,之前在海上的时候不是这样。”这也是沈风疑惑的地方,记得刚脱离轮回岛在海上的时候,她整个人变化很多,没有那么冰冷,心思也活络了许多,听到傅伊嵩勾结外敌叛国她还有些义愤填膺,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又变成最早的样子,心思迟钝,甚至说有点笨拙。
    叶绛裙脸色露出少许迷惘,目光茫茫地望着夜空:“我也不知,你不要问我。”对于她认识的人,比如舒姐姐,她可以揣测舒姐姐的心思,而对于一些陌生或者复杂的人,她就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在想什么,只能解释为她接触的人和事太少了。
    当初提起舒如姒的时候,她明显眼神发生了变化,与舒如姒交手的时候,她也处处手下留情,说明舒姐姐与她还算有点感情,这大概是因为两人一起在一个师门,不过她要是愿意是读懂一个人,只要给她一点时间,还是可以了解对方,甚至比任何人观察得都要仔细,要说她观察之后还弄不懂的人,目前为止只有沈风一个人。
    顾碧落看出眼前这个白衣女人不寻常,也不知如何跟她说话,转而道:“看来常山郡的滹沱河并无可能藏匿,明日我们便顺着河流沿下去看看。”
    沈风沉吟道:“你觉得濮阳园的人最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这么找下去,范围太大也容易疏漏。”
    顾碧落忽然道:“当年还有一件十分诡异之事,濮阳园广聚天下擅长六艺棋画之士,不仅招待他们在园中住下,而且极尽宾主之礼,像是在招揽食客,而且这些人中有些莫名消失,从此没有归家,濮阳园消失后,仍旧没有这些人的踪迹,与濮阳园一起莫名消失。”
    沈风大惊道:“还有这种事,这个濮阳园绝对不简单!”
    顾碧落微微颔首道:“濮阳园似乎只为招揽天下有才艺之士,目的达到之后便从此销声匿迹,现在看来的确与濮阳策有关,没想到快三十年前的事情,竟牵连至今时今日。”
    沈风深有所感道:“之前我小看了濮阳策(暂时猜测濮阳策是右王),没想到他暗中部署了这么多势力,更可怕的是,他底牌远远不止这些,否则濮阳策也不会妄图谋反。”
    “正是,濮阳园比起你的沈宅势力更加庞大。”顾碧落喟然叹道:“如今只能先寻找濮阳园,我想濮阳园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作为着右王背后的势力不断操控着京城的局面。”
    的确,沈宅刚建起来不久,钱财不用说,肯定足够运营,天府的人也十分神通广大,但总归避世多年,势力涉入不够,底蕴比濮阳园落后了几十年,反倒是舒姐姐留下的蜀川势力大有效用,毕竟舒姐姐也部署了许多年,但相比较濮阳园还是远远不够,感受濮阳园的底蕴后,沈风心凉了半截,现在唯一的利好消息是拥有的名声,名声散播出去,就能吸纳不少人才,譬如如今朝廷那些忠义人士都主动向他靠拢。
    局面远远比想象中的糟糕。
    “濮阳园这么庞大势力不可能处在滹沱河附近,滹沱河两岸都是平原不方便他们藏匿,最好找一个山河交汇、林丛密布之处。”
    顾碧落颔首道:“明日便前去郎房卢沟,那里群峰环绕我曾去过一次,泛着竹排划行可听见两岸猿声啼鸣。”
    沈风一本正经道:“夜已经深了,我们早点休息。”
    “恩——恩?”顾碧落意识到此时与他在一个房间,狠狠滴白了他一眼道:“你离我远一点,今夜若是敢靠近我一尺,我便对你不客气。”
    沈风毫不要脸道:“你也离我远一点,今晚如果敢靠近我,我也对你不客气。”
    哼——听出他话里一语双关,顾碧落冷哼一声,转而道:“叶姑娘,你来睡床铺。”
    叶绛裙冷淡道:“不必了!”
    沈风坐在地上笑道:“你不用白费唇舌,师傅一般不睡床,她就喜欢冰冷一点。”
    顾碧落也感受她浑身散发的冰冷,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不再说话,爬上床铺躲入被褥中,顾碧落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寻常女子要跟男人待一夜少不得扭扭捏捏,但她心境坚稳,向来不会被这种事影响。
    屋子中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烛光依旧点燃着,烛火微微摇曳,三人的影子如同在波纹上荡漾,外面传来一阵犬吠声,其他屋子主人喊了一声后,安平村再次恢复寂静,时辰一点点过去,但其实屋子中的三人都没有真的睡去。
    沈风在地上挪动了几圈,依旧没有睡意,睁开眼睛见叶绛裙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不由得低声道:“师傅,你大半夜看着我干嘛?”
    叶绛裙把头扭过去,看向别处,沈风仔细瞧了她一眼,好笑道:“师傅,你是不是有心事?”
    叶绛裙茫然地摇摇头,沈风从地上直起身体,然后挪到她身边,招招手道:“师傅,你坐下来。”叶绛裙依言坐在他面前,“在轮回道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叶绛裙道:“初时还记得,从海上回来后便慢慢淡忘。”
    “我看你是选择性的忘记——”沈风沉吟片刻, 原本想把之前的事情重新说一遍给她听,想想没有这个必要。
    叶绛裙忽然道:“你可否将之前在轮回道的事情复述一遍。”
    闻言,脸上一阵愕然,摇摇头叹道:“告诉你一遍又如何,事情是亲身经历才有深刻的感觉,既然你已经选择忘记,再提起便毫无意义,正如你所说,你本来就是一个无情的人。”
    叶绛裙沉默下来,沈风郑重道:“师傅你练的功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舒姐姐跟你不一样?”
    叶绛裙犹豫少时,语调保持着没有波澜的冷清道:“舒师妹从十五岁开始习学本门功法,而我则是从五岁便开始习学,我师傅曾言,这功法越早习学越是精纯,而我便是天府最早习学的人,师妹因较晚习学,又因练法不当,才导致走火入魔。”
    沈风心中震惊,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关心这个无情无爱的女人,“你五岁学!五岁怎么学!五岁还只是个什么不懂的孩子!”
    “要习学此功法须心无杂念,心境如菩提,不可玩乐,不可哭闹——”她语调无悲无喜,似乎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因而我五岁时便独自待在一个无人的冰窟内——”
    “冰窟!!!”沈风心头涌上莫名的滋味,开始同情这个师傅,“你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冰窟内只要一日就会被冻死!”
    叶绛裙道:“习学功法最好便是先扼断童趣,初始待上片刻便生命垂危,昏死过去后师傅再把我救活,然后继续待在冰窟,如此之状维系了两年,渐之,我便习惯冰窟的寒冷,而后开始习学经文,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十年之后才将功法练成。”说罢,目光依旧清冷,毫无波澜。
    简简单单的只言片语,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便将说完了她十二年光景,简单得让人心寒,可悲得让人心疼,可以想象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被丢入一个暗无天日的冰窟内,忍受着冰窟的寒冷,一直哭闹却没人理会,昏死过去之后,又会被救活,然后继续待在冰窟内,周而复始,习惯了寒冷之后,便不再幻想用哭闹得到别人的关怀,不再渴望得到欢乐,不再哭,不再笑,独自一个人待在冰窟,过着活着却已经死去的日子。
    望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沈风突然为她感到悲痛,呆呆地听着,迷茫地望着她,喃喃道:“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你现在应该难过的——”
    叶绛裙站了起来,转头望着夜空,冷冷道:“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何须再有情绪。”
    沈风也站了起来,激动道:“你的师傅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逼你练这种功法,把你害成这样!!!”难怪她言语僵硬,难怪她淡漠生死,一个从小待在冰窟的人,根本没有人的感情和思想。
    叶绛裙面无表情道:“总有一个人要练习天府的功法,不是我,便是其他人,有何分别。”
    沈风激动道:“难道就不能不学吗,有没有办法废掉你的功法?!?”
    躲在被褥中的顾碧落被他们的谈话吸引,悄悄露出头来闻听,目光落在那个白衣女子身上,听着听着,不禁潸然泪下,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人,无悲无喜,一生孤寂。
    “废掉武功——”叶绛裙摇摇头道:“我师傅曾言,只要一废掉武功,我便会立即毙命。”
    沈风眉头大皱起来,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叶绛裙道:“这功法至今为止完全练成只有我一人,我师傅亦尚未完全练成,天府中无人知道其法,我师傅或许有办法,但师傅早已仙逝多年。”这就是叶绛裙,连谈及废掉她的功法,她也是一个语态。
    顾碧落轻道:“万物相生相克,前辈若能潜心研究,定可寻到破解之法。”不知何时,她已经从床铺下了走到他们旁边。
    叶绛裙冷淡道:“我本无情,无须多此一举。”
    在轮回岛的一幕幕重新翻出脑海——师傅好像碰不得血,从轮回岛出来之后她变了许多,但很快性子又变了回去,说明这治标不治本——心思回到之前骗她下药的那个晚上,脑中灵光乍亮,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阴阴笑道:“那我就把你彻底改变了!!!”
    叶绛裙侧眼冷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沈风想骗仙女师傅,十个当,她能栽出十一个来,她在冰窟内生活了十二年,又在天府独处了十三年,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更辨别不了沈风是说真话还是假话,沈风偷笑了下。”
    叶绛裙望见他这个笑容,心头涌出一个奇怪的感觉,目光转到顾碧落身上,清冷道:“他又在想什么,你知道吗,告诉我!”
    这样的叶绛裙有些可爱——
    顾碧落嘴角露出笑意,轻声道:“前辈请放心,这一路上我帮你注意。”
    沈风嘿嘿笑了笑道:“我准备把你迷晕,然后把舒姐姐叫来一起欺负你,先用毛线挠你的脚底板,再在你脸上涂鸦,最后把你扔到猪圈里面。”
    叶绛裙目光转向他,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沈风挑眉笑道:“真的!”
    叶绛裙皱眉道:“是真的吗?”
    沈风嘻嘻一笑道:“假的!”
    叶绛裙再次蹙眉,然后一言不发地望向顾碧落,顾碧落瞪了他一眼,恭敬道:“前辈请放心,他只是一句戏言,你莫要当真。”
    叶绛裙忽然道:“他之前真的迷晕过我——”
    顾碧落怒目圆睁对着沈风,一副要发飙的样子,严厉道:“你竟然如此对待前辈,亏前辈还一直护卫你周全。”
    沈风懒得作解释,叶绛裙和自己关系十分复杂,有时候她会杀自己,有时候她会救自己,只要天府下令,她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幸好现在天府已经是自己势力,不用再担心她会再下杀手,而且她的师傅也死了,天府派来下来,等于是自己人。
    叶绛裙再道:“前些天的夜里还骗我下药,有时用真话骗我,有时用假话骗我,下次我该如何分辨?”
    顾碧落冷哼道:“前辈无须担心,我教你一个简单至极的办法,以后此人再与你说话,你便什么也不要听进去。”
    叶绛裙轻叹道:“此法不行,天府派我来辅助他,他的话我必须要听,便是他让我去死,我也须答应。”
    顾碧落脸上愕然,这世上最奇特之人当属她,全身寒冷,心若菩提,看淡生死,无情无爱,无奈地笑了下,白了那家伙一眼道:“那便只能慢慢感觉,莫要轻易上当。”这家伙手段无耻卑鄙,就连自己也奈何不了他,怎能给你传授方法呢,恐怕这天下当真没有对付这家伙的办法。
    叶绛裙点点头,然后沉默下来缓缓闭上眼睛,沈风本想再问为什么舒姐姐和她不能人事,但听闻她的遭遇后,也没有心情再问,索性重新趟到地铺上。
    才刚闭上眼睛没有多久,突然感觉被人提了几下,睁开眼皮子一看,只见顾碧落站在身边,观她面色潮红,一想就知道她内急了,好笑道:“娘子,有什么事?”
    顾碧落红着脸吞吞吐吐道:“你让让——”
    顺着她的目光侧向另外一边,只见身边放着一个瓷壶,沈风立即从地上跳起来,大惊失色道:“我怎么躺在尿壶旁边,真是晦气!”
    顾碧落红着脸恼了他一眼,怪他说出尿壶两个字,见两个人大活人在旁边,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忸怩一阵,然后急急将尿壶取出屋子,仿佛是偷窃的小贼,做贼心虚。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风失笑一声,重新找了个地方睡下。
    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啊——
    刚闭上眼睛,突然听见外头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随即马上听到顾碧落的惊叫,沈风与叶绛裙同时睁开眼睛,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冲出屋子。
    “怎么回事——”
    “不要看!”
    刚冲屋子,便见一抹雪白刺眼而来,精神一下子打起,贼笑了两声,见她快速整理好裙子,疑问道:“顾小姐,你为何喊叫?”一定是故意引来我看她春光,真是太阴险了,怎么能骗我做这种事,心里胡乱想了一个无耻的可能性。
    顾碧落脸色红得快滴出血来,涨红涨红的,如同一块正在融化的血玉,思绪还没有平复下来,两边的脸颊犹烫,用手指了一个方向,示意他们看过去。
    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地颠颠倒倒的人走了过来,左虚扑一下,右虚抓一下,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还不回来——”女人显然是已经疯癫,身上的衣服却是完整干净,显然是有人照料她,可见这个女人是村子里面的人,不过她头发苍白,应是有些年纪了。
    沈风大奇道:“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半夜找孩子?”
    “她叫娇娘,自从她的儿子失踪后,她整个人便疯了,头发也在一夜之间变白。”不知何时,老媪已经掌灯出来站在他们身后。
    “老奶奶你也出来了——”沈风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各个说话都是趁着嗓音,怪吓人的,“那她的孩子什么时候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