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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底下的同学们,在他们的好奇而渴求的眼神中继续说着:就由你们新同学,来完成这个划下第一刀的的创举吧。
    他说完之后,教室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之声,这阵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又在谢丁疱的锐利目光的逼视之下,渐渐归于沉寂。最后,连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比较要好的朋友之间交换着眼色,你推我的背我拽你的胳膊,都是一副想要上去又不敢的样子。
    谢丁疱在讲台上将同学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弯起嘴角笑了笑,很是理解学生们的内心的小九九:
    这可是个出风头的大好机会,要是做得好了,能给新同学里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没准女朋友就有了。可是嘛对于这些菜鸟来说,天知道自己看见真正尸体的那一刻究竟是沉着冷静分毫不乱呢,还是当众出丑晕倒过去呢,弄不好风头没出倒是出个大洋相,要被整整嘲笑五年的。
    他鼓励大家道:没关系,不用担心技术上的问题,落刀的方位和力度我会全程指导的,就算有点偏差也不打紧,有没有哪位勇士自告奋勇啊?
    他撺掇着蠢蠢欲动的学生们,直到听到了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带着几分决绝,我来。
    众人热辣辣的目光聚焦在宋玉诚的面上,她似乎分毫没有感受到那聚焦而成的灼热温度,步履稳健地走到了铁皮棺材旁边,面色沉稳,丝毫不乱。
    谢老师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带头鼓起了掌,全班同时传来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两个坐在后排的同学分左右两边搬动冰柜两旁的旋钮,在嘎吱嘎吱的金属轻响声中,冰柜的上盖向两边缓缓分开。托举着尸体的台面在慢慢上升,福尔马林的气味渐渐浓郁,刺激着每一个学生的神经,有的人皱起了眉头,有的捂紧了嘴,有的喉咙里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这是人类面对尸体的时本能反应,死尸勾起了隐藏在日常显意识之下潜意识中的死亡焦虑,这是铭刻在人类集体无意识中的一部分,是这个种族在面对自然界种种死亡威胁时所积攒下来的生生世世的记忆。
    围拢在冰棺旁边的同学已经不由自主地散开了,唯有宋玉诚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分毫不曾移动。
    冷白的雾气散去之后,她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皮肤皱褶发黑的尸体,心跳陡然之间加快起来。
    尽管那具尸体变形发黑,眼窝深陷,翻着死亡的白眼珠;鼻梁塌陷,只余下一道漆黑的宽缝;骨骼萎缩变形,姿势僵硬诡异地蜷缩在那里;手指弯成了阴森可怖的模样,但是宋玉诚的眼前,却仿佛看见了她的母亲宋清笑颜如花的模样。
    那里躺着的,明明就是妈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日内瓦宣言
    站定宋攻的宝宝可能马上就要翻车啦啦啦啦啦啦(为什么我会这么开心啦啦啦)
    第83章
    宋玉诚不顾防腐剂刺鼻的味道, 下意识深深吸了口气,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去看那具尸体的脸。
    不知是否为防腐剂味道的刺激, 她的喉间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竭力克制的自己内心的波动。这么多年过去,这颗心早就如同冰封千年的湖面,水冰地坼, 没有一丝生命的波澜,就像是早已经死去了那样。
    但此时,仿佛一颗从云端跌落到陨石,带着过度燃烧之后的灼热狠狠地砸在冰面之上,用炽烈的温度和极高的动能破开了那潭冰封的死水, 激起惊涛骇浪。
    宋玉诚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妈妈宋清躺在那里,面容慈爱柔和,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纤长而分明的睫毛轻颤着, 唇角有着自然的微笑的弧度, 恍如下一秒就要睁开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伸出有力又温暖的臂膀, 将无家可归的孩子拥入怀中。
    宋玉诚睁开眼睛, 那双寒潭般凄冷幽深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极淡的水光,缥缈如同风吹即散的雾气。她眨了眨眼睛, 转瞬间眼中恢复了孤傲和清明。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尖微微颤动着, 想要穿过十多年的光阴和生死的界限,获得指尖那一丝心颤的温度。
    全班同学都本能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注视着这个面无血色的女孩子, 像是怕自己惊扰到了她不可多得的胆气。
    宋玉诚就要触到解剖台上冰冷的女尸,那修长如玉的指尖就要沾染上尸体上腐败的粘液时,谢丁疱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身体一颤,迷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清醒之色,她咬了咬唇,一抹绛红色的咬痕在她无甚血色的唇上绽放开来,转瞬即逝,又重新浮现出冷白的唇色。
    呐,这位同学,你忘了这个谢丁疱笑着递上来一把崭新的解剖刀,和一双无菌手套,小朋友太紧张了,最基本的无菌操作意识还是要注意的嘛。
    说话间,他加重了扶在宋玉诚肩膀上的力道,担忧地望着她惨白如纸的面色和微微颤抖的双唇,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调低声说:你还好吗?如果实在是撑不下去,那就换我来。
    宋玉诚轻轻一个拧身,不动声色地将搭在肩上的手的力道卸脱下来。她感激地瞥了谢老师一样,又重新低头凝神着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没有宋清,没有在暖黄色阳光之下朝她露出天使般笑容的妈妈,有的只是一具高度萎缩僵硬的尸骨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人会拥她入怀细细抚慰,没有人在意她原本还存在的喜怒哀乐,只有她孤寂地面对那些亘古永恒却没有一丝温度的人体骨骼,近乎于偏执地了解人体的每一寸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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