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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苏栩栩将手上的书放下,仰面等着容凌做诊断。
容凌上半身越过摆放在车厢中的方桌,倾身手指轻抵上苏栩栩的两周太阳穴。
她状似无意间垂眸,看到苏栩栩神色并未异样,才稍稍松了口气。
容凌没有注意到,苏栩栩掩映在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
从见到容凌的第一眼起,苏栩栩一直在忍耐,忍住自己想要将她抓起来的冲动。
无他,苏栩栩没有忘记术士巫祝将这抓妖的法器交到自己手上叮嘱过的话:“娘娘千万要记得,这个法器只能使用一次,若是叫她逃过就失去了法力,是以只能在妖物放下警惕心时才能使用。”
苏栩栩没有漏掉方才容凌面上一闪而过的警惕,以及眼下她肢体间的僵硬。
等,再等一等,苏栩栩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她闭上双眸,掩住眼底无边深色,有些贪婪而又小心翼翼地轻吸一口容凌袖间的气息。
容凌衣物间并非寻常的熏香气味,而是独属于她的味道,微甜中还带着淡淡的冷意。
叫人恨不得能狠狠用力咬上一口。
容凌自是不知苏栩栩心头所想,她原本起初还心存戒备,只是当探到苏栩栩太阳穴处的那一刻,便进入了医者的境地,眼中只有病人和病情。
她的指腹循着苏栩栩的太阳穴摩挲,片刻后给出答案:“阁下应该是平日里忧思过多,经脉不够通畅,待在下为您开副药,每日煎服后就好得多。”
“如此便多谢林大夫了。”苏栩栩道。
容凌松了口气,却又听见她接着道:“只是我初来贵地,暂时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处,不知可否先到林大夫府上借宿几日?”
容凌心头咯噔了下,不动声色道:“只怕不妥,在下家中并不大,做生意的人家,平日里还有客人进出,恐怕扰了贵人清静。”
苏栩栩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唇角不由得噙上一抹冷笑,说出的话依旧有礼有节:“那倒也无妨,我并非那般娇气之人。”
容凌还想要拒绝,苏栩栩却突然打开面前桌上的一个檀木箱子,金灿灿的黄金将车厢内照亮:“只是在下身份特殊,不宜泄露行踪,望林大夫体谅。”
多得数不清的金子,换做旁人来,若说不心动,那定然是假的。
可惜银钱再多,对容凌而言并无益处,但倘若她要是拒绝了,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反正苏栩栩都来了,若她当真是冲着自己而来,容凌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开。
这般一思量,容凌反倒冷静下来:“好,若贵人不嫌弃,我这就回去安排。”
“嗯……”苏栩栩指尖轻轻在桌案上敲了敲,“那就劳烦林大夫了。”
二人商议妥当,苏栩栩一声吩咐下去,外头的车夫便挥鞭调头朝容凌府宅的方向而去。
马车冷不丁动起来,还未站稳的身形晃了晃,直直朝苏栩栩的方向跌过去——
对方伸手扶住她,温热的掌心握住容凌的纤纤皓腕。
一瞬间,容凌的思绪被拉扯回三年前,阴冷不见天日的未央宫中,苏栩栩也是这般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纠缠着她不肯停止。
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陡然被唤醒,容凌浑身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将苏栩栩的手挣开之时,她却已经主动松开五指,将容凌扶稳:“林大夫当心些,莫要磕碰着了。”
言辞举止间,还有几分淡薄,是苏栩栩贯来对待旁人时的疏离。
容凌原本已经吊起来的一颗心,这才重归原位,低低道了声谢坐到马车的角落。
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林府,在门前停下来。
容凌先下了马车,守门的小厮一见着她,满脸殷切地打招呼:“夫人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在丫鬟搀扶着下马车的苏栩栩身形顿住,神色阴晴不定地看向他:“夫人?”
她面色沉得如同山雨欲来时的乌云般,还带着嗜血的冷意,叫那小厮不禁心头发颤:“是……只是近日老爷不在府上……”
苏栩栩死死捏紧五指,等容凌疑惑地回转身时,面上强行挤出一丝柔和,将心头的戾气压下去:“在下不过是有些诧异,没想到林大夫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嫁人了。”
为了不让苏栩栩起疑心,容凌索性顺着糊弄下去,她点点头:“没错,在下已成亲多年,只是相公是个商人,常年不在府上。”
苏栩栩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从巫祝发现容凌的踪迹开始,苏栩栩就马不停蹄地朝扬州赶来,甚至没有工夫打探她的情况。
只是到达本地后,看见容凌竟然开了医馆,才想出这一招。
她情愿容凌是故意说这话来欺骗自己,然而进入府中,迎面的丫鬟老婆子皆是称她为夫人,叫苏栩栩的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容凌同样也用余光观察着苏栩栩的反应。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久居高位的人习惯了喜怒不于形色,容凌并未看出什么不对来。
她在前头亲自带路,将苏栩栩安排在西北角的厢房住下,与自己的东厢房离得十万八千里远。
就连膳食也是由下人分开送到房间里,二人用不着见面。
是夜,容凌关紧房门,写出一封信。
幸好眼下荣青杉正在外购进货物,倘若她在此处,只怕是更会让苏栩栩生出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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