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
    “佛子，我妹妹今天真的能醒吗？需不需要我提前准备点什么？她会不会很疼？那个魔族的契约要如何才能破解？”
    “亦柔，别急，小师叔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没事？她才从灵界回来多久？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又受这么重的伤！”
    “亦柔……”
    迷蒙中听到蔚亦柔和东方惊鸿的对话，了了刚要睁眼，一道冰箭般冷冽的话语就刺入她的耳道。
    “所以说她蠢。”夲伩鱂洅⒫o18bⓥ.ⓒom韣鎵哽薪連載 綪収㵴䒽祉
    了了：……辰夕？
    他怎么也在？
    “愚不可及。”
    了了：还骂？
    “够了！”
    了了：辰朝！果然还是辰朝最袒护她。
    了了欣慰地睁开眼。
    辰朝：“要骂也等她醒了再骂！”
    了了：她还是把眼闭上吧。
    一刻钟后。
    了了软绵地靠在床头，怯怯地瞅了瞅房间里或坐或立的男人们，心虚地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低头咽下口水，缩在被子里的两只小手拘谨地拽着被子抵着下巴，小嘴紧抿不敢出声。
    之前摩耶给她检查了一番确认状况后，蔚亦柔就被东方惊鸿牵着手拉出了房间，剩下她和……她一屋子的攻略对象。
    摩耶侧坐在床边，辰朝站在床尾，辰夕和腾乾坐在圆桌旁，小狐狸窝在房间角落，南星辰远远地杵在门口。
    上一次人这么齐好像还是在灵界公主的成象礼上。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离谱的错事，咋看到这群男人就这么心虚呢？
    小棠：……
    “啊！”了了突然坐起，“你没事吧？”
    她问的是摩耶。
    一想到摩耶那具分身最后的惨状她都还有些心悸，分身伤成那样，回归本体后，本体不会有损伤吗？
    榻边的摩耶微笑摇头。
    看到这熟悉和煦的微笑，了了稍稍心安。
    虽然破了闭口禅，但摩耶还是很少开口，妖界时的分身更是不言不语，表情也似初始化的生化机器人般毫无情绪，反显他的五官更加清俊雅致，偏偏行动上又是不惜一切代价护她周全，总让她联想到一些动漫中失去神智后变成亲人爱人守护傀儡的悲情人物。
    现在看到他还好生生地活着微笑着，她莫名有些感激，却不知是在感激谁，感谢些什么东西。
    “我没事，不用担心。”见了了还是盯着自己，摩耶柔声道。
    梵音入耳，了了匆匆避开视线。
    别人家的男人，非礼勿视。
    “躺好。”腾乾冷道。
    了了这才觉得后背发凉，“哦”了一声乖乖靠回床头。
    为啥被子里的她是裸着的？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一下的吗？”说话的辰朝脸色发青，颈间和双腕上的赤炼红绳鲜艳夺目。
    了了看着他发红的双眼，听着他喑哑的嗓音，转移了注意力。
    从妖界出来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也只有他。束发披散，眼下青黑，下巴上的短须足有半指长，颓靡的模样她差点没认出来。但他踉跄着奔向她，那一双满是爱怜惊忧的眼眸让她又是心疼又是安宁地晕了过去。
    想了想，“对不起，我没说我会去妖界，是因为不想你们无谓地担心。你们都有各自的责任，现在又是封魔的关键时期，没必要为了其他事分心。”
    摩耶：……
    辰朝：……
    曲无那：……
    辰夕：……
    南星辰：……
    腾乾：……
    “蔚忆雪！”辰朝厉喝。
    “无谓地担心、责任、没必要？”曲无那从角落里起身，九条狐尾明明随着他的步伐蓬松地轻摆着，却像是静静燃烧着的火焰，且越安静越炙热。“你没有心吗？还是你觉得——我没有？”
    “我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把这具身体献给老祖，”尖爪戳着胸膛，“是你，你闯入了梦魇，抱着我拦着我，说我没有人可替代！我信了，信我至少在你眼里无可替代！可结果呢？你在去做那些九死一生的事情时可有片刻顾念过我？”
    “你没有！你根本不关心，不在意。你甚至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蔚忆雪，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了了被曲无那激烈的陈情震得哑口无言。
    即使是当初他要和自己一起冰封湖底，她复生后他也不曾这样责问过她。
    她没有心吗？
    她的心……
    鼻尖发酸，了了嗫嚅难言。
    曲无那见她丝毫不反驳，形似癫狂地惨笑了几声，尖爪刺破肚腹，拈出一粒毫光碾碎，转身离去。
    了了：“小狐狸！”
    曲无那顿步：“你说得对，我有我的责任。”
    收起狐尾，少年妖王的背影挺拔孤傲，“你爱去哪里去哪里，爱在哪死在哪死，与我何干！”
    冷瞥了一眼门旁的南星辰，曲无那打开门摔门而去。
    门扉撞击门框发出木裂般的巨响，了了瑟缩了一下，美目中泪珠簌簌坠落。
    察觉到自己在哭，了了呼吸一滞，朝床内避开脸，胡乱地抹了两把。
    “我——”她想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解释。
    “要滚就滚远点。”腾乾睨着房门冷道。
    门外的某少年气得抖三抖，憋屈得呲牙咧嘴，忍了又忍。看到演武场上等候的狼湛，小妖王顺了顺气，飞身而下。
    他确实是气疯了才说了那样的气话，她心里怎么可能没他！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罢了。
    收到狼湛传信说她闯入妖界后，他的一颗心就不在胸口里！他赶到妖界入口，甚至想过不顾一切摧毁封印，是老祖现身，让他给她时间。
    老祖说：“得遇此女，汝当珍惜。”
    他想珍惜啊！如果可以，他想永生永世困着她囚着她，让她永远窝在他怀里！
    可她是凌霄之上放肆的风云，从不由他！
    “主上，小妖、小妖后她……”狼湛又是担心又不愿担心，表情扭曲至极。
    “我先回营，你看着她。”曲无那覆上红色战甲披上大氅。
    半月前她在妖界暴露了行藏，为了掩护她去妖界的目的，他们全数回了战场给魔族施压吸引火力，只留了被她勒令养伤的辰朝守在封印处。
    现在封魔大阵的阵基即将炼成，战线必须尽快压至魔界入口，妖族乃是先锋，他不能离开太久。
    责任……
    那待他尽了责任，再来好好跟他的小姐姐算算帐！
    房内的了了泪眼婆娑地望着房门，发现小狐狸还是走了，喉间更是堵塞。
    “呵，”床尾的辰朝嘲弄地轻笑一声，“你为了妖界弄得半死不活，有人却是不领情啊。”
    了了闻言摇头。
    她并不是全然为了妖界，她是想争取时间。
    只要修真界和灵界不放弃妖界，之后的变故就不会以那样无可挽回的局面展开，那她就还有时间。
    有时间想办法，有时间等，有时间赌。
    ——你没有心吗？
    ——你不关心、不在意。
    ——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了了蜷起双腿，紧紧揪着被子，胸闷地将头隔着被子抵在两膝上。
    没事的、没事的……
    回家了就好了，他们终会忘了她，现在结束也未偿不好。
    “难受了？”辰朝故作冷淡，沙哑的嗓音偏仿若哭泣，“走了一个罢了。剩下的呢？可有一个被你放在心上？”
    了了身子轻颤。
    “我是没所谓，”辰朝勾了勾嘴角，“本就是不该存于世的魑魅腌臜，你若还要我，我便是你的奴；你腻了，不要了，我就是你脚下的泥。若你不在了，我做你的棺。”
    了了猛地抬头看他。
    辰朝微笑，苦中带甜，绝然得不像是表白，而是去赴死。
    “既不该存于世，那谁让你存于世你去找谁，赖着一个小姑娘装可怜，这便是西辰的家风？”腾乾字字如刀。
    辰夕取下面具直视了了，“我弟弟想要的，就是西辰想要的，无所谓家风，无所谓代价。”
    “是嘛，”腾乾嗤笑，棱角分明的面容山岳般雄峻奇伟令人仰视，“你们已经在归墟待够了十二个时辰，该离开了。”他转头看向南星辰，“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南星辰低头凝着双掌。
    原本修长白皙的双掌上此刻均覆着神秘又奇幻的蓝紫色纹身，仿佛雷电画就的苍龙，线条锐利动人心魄。
    这是紫霄神雷的图腾，亦是他紫霄神雷主人的标志。
    “我曾无比地渴望力量。起初是想超过我那位少宗主哥哥，后来，是想配得上我心悦的女子。”他得到了，他激活了神脉，掌控了紫霄神雷，他以为他终于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成为她的依靠。
    却从未曾想，她何时需要过他？
    他如今总是回想着在家的那几日，她用膳吃得笑容满面，享受异常，有时还会腾出手替他拆肉去骨，看他吃了，一双美眸喜如弯月。用完膳，他就抱她上榻消食，鬓发如流云，香汗如沐雨。
    他此生最应珍惜的日子，原来命运早已给了他。
    现在他拥有了力量，同样也背负起了不容推却的责任。为了伏击魔王，宗门出动了七位宿老，有三位重伤，他却在此战中受益。那些宿老看到他吸收了暗雷之力有望觉醒神脉，竟不惜寿元为他灌顶助他冲破最后的桎梏，自己却断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可笑吗？他曾在时间长河中看到他杀上玄情宗斩断断刃山主脉，而今他们却把守护宗门的重任交到他手中。
    可他现在，只想守护一个人。
    说他狭隘也好浅薄也罢，这一世，他的目光不想再看向别处，无论人与物。
    南星辰重新抬起头，玉容依旧好颜色，只是不见当初矜傲气。
    “蔚忆雪，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如何才能站在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
    “我……”了了握紧双手，努力压下心中翻滚的情潮，逼自己抽离，“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遮风挡雨，我只希望早日封魔，姐姐不用再上战场，我也可以安心修炼。”
    看着了了刻意压抑着情感拒绝弟弟和南星辰的心意，辰夕皱眉。
    她明显在隐瞒什么，腾乾也一直在替她遮掩。
    她一身罕见的功法、夺天造化的灵宝、出人意料的行事、匪夷所思的胆大妄为……若不论她四处招惹男修的淫浪事迹，仅以结果论她的所做所为，她所行之事皆利三界众生！
    她究竟是何人？是何目的？缘何出现？
    果真和腾乾一样，来自封闭中的人间界？因灭世征兆而来？为救世而来？
    那任务完成之后呢？
    “情爱不过是一晌贪欢，”了了渐渐镇定，视线从南星辰脸上转向辰朝，“有缘相遇有幸相亲，何须朝朝暮暮，何必生死相随？大道在前，不值得为短暂的情爱浪费太多时间。”
    “……我愿意。”辰朝应得任性至极，任性得让了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掀波澜。
    这样浓烈而磅礴的情感，她扛不住。
    “凡世有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若心中无人，便是得道也只是千年寂寞。不过，既然早日封魔是你现在的期望，仅此宏愿也已值得我粉身碎骨。”南星辰深深望了了了一眼，释然地轻笑一声，离开归墟之巅。
    辰朝上前俯身轻吻了了的额头，浅浅的一吻后，和辰夕一同离去。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她身上的魔族契约你打算如何解？”腾乾端起茶杯喝了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之前群男环伺中安静如鸡的摩耶朝了了微微笑笑，“无妨，那只高阶魔族最多不过二等魔将，待你出窍自然可解。”
    原来如此。了了点点头。
    所以她要是没冲动地使用“桃李”，摩耶的分身中了契约后回归本体，契约立即就会消散，搞不好还会反噬那只魔族。
    辰夕骂她蠢还真没骂错。
    ……不对。
    “出窍期？我现在勉强算是元婴后期，到巅峰还差一大截，而且我的修为多靠采补，越往后越难精进，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不，十几日之内突破巅峰且渡劫进入出窍期？”了了提出疑问。
    别说修为精进了，元婴修士准备渡出窍劫往往都要准备好几载还不一定敢渡，十几日……她还是翻翻黄历找个吉日把自己埋了吧。
    “自然是有办法的。”摩耶含笑。
    “你终于舍得你那三世元阳了？”腾乾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