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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

      “我没偷水库的鱼!”文晚霞就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地上的两个人还躺着,也没人敢上去看,何芝兰往前几步,一看女孩子的脸铁青的,估计是溺水时间久了点儿,她二话不说上去正要上去做心肺复苏,谁知道后面有人突然大喊:“让一让让一让,高知青来了!徐翠华有救了!”
    后面的人把何芝兰往旁边一挤。
    何芝兰被撞到一边,看到田杰在前面开路,沉玉树跟在后面,背上还背着个人儿。
    周边的人都自觉的往后退,浓眉大眼的也不和文彩霞吵架了,急慌慌地走上来,对着沉玉树背上的人道:“高知青,谢谢你来帮忙!”
    高素珍被沉玉树从背上放下来,浓眉大眼的连忙去搀扶她,她却还倚靠在沉玉树身上,摆摆手道:“徐根华同志,不用谢,让我先看看翠华。”
    沉玉树搀扶着她,两人走到瘫在地上的徐翠华跟前。
    高素珍先是确认呼吸,然后按压胸骨,直到徐翠华开始咳嗽,吐出了不少污水。
    周围群众立刻赞扬起来。
    “就说高知青有文化懂得多!”
    “可不咋地,上次也是高知青给我弄了点儿草药,身上红疹子一下好了!”
    “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那也不一定,有的人啊,品质道德就不好!还偷鱼咧!”
    四周议论纷纷的,何芝兰一双眼睛却只能看到自己便宜老公去搀扶高素珍到第二个溺水者身边。
    这个高知青是小儿麻痹吗?自己不会走路吗?
    何芝兰心里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沉玉树觉得自己背后火辣辣的,好像有人一直盯着,他回过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媳妇儿,被挤在人群中间,脸上表情委屈得很,像是被挤得难受。他连想都不想,立刻转身往小媳妇儿那去,高大的身躯往过一挡,四周里的乡民都避开来,给何芝兰让开了好大一个空地儿。
    “你怎么来了?”沉玉树心里开心,以为何芝兰是为了自己来的。
    何芝兰避开他往过牵的手,有点儿气呼呼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沉玉树被怼了,却不生气,反而舔着脸凑得更近,强硬着抓住媳妇儿的手道:“我也想你了,本来那会儿暴雨要回去的,谁知道突然听高知青喊三沟水库有人落水了,她又是唯一一个懂急救的,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把腿扭伤了,平时我跑得最快,怕耽误时间就让我背她过来了。”
    三两句,轻轻松松把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这小孩还挺有趣,何芝兰被抓着的手反抓回去他的手,没再多说了。
    高素珍故技重施,没想到人倒是醒了,也吐了点儿泥水,但很快又昏了过去。
    周边人吓了一跳,高素珍也吓了一跳,正想着靠回去找安慰呢,背后的男人却不见了,一瞧,原来往人堆里去了,怀里还护着个人。
    “救得活吗?”徐根华一边给自己妹妹拍着后背,一边看着这边的情况。
    他这一句话一出,周围有几个围观的先下结论。
    “救不活咧!肯定是救不活咧!”
    “吐水不管,去年边家村那嫂子就是吐水了又死过去了!”
    高素珍心乱如麻,她是装作扭伤了腿才能亲近沉玉树,而沉玉树怀里的女孩啥也不用做,自然就有沉玉树护着宠着,高素珍不甘心,论家世论背景,她都是知青里的独一份儿,大学教授的女儿,怎么都配得上司令官的孙子。
    怎么偏偏就让何芝兰抓住这个男人的心了呢?
    肯定是工人家的女儿何芝兰为了回城不择手段,设了个圈套爬上了沉玉树的床!高素珍在听闻了强奸事件以后,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哪有未婚夫妻下乡不提前和村长说的,这都是要安排夫妻房的。
    这两个人肯定是说谎!绝对不是未婚夫妻!
    真瘸了腿的女孩徐悦美被村上人背着来到了三沟水库,一听“救不活了”,连忙从村上人背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过来,到了那溺水青年身边,哭喊着:“俺哥!二哥!醒醒!”
    “美丫,没得救了……”周围有人上去劝说。
    明明这人刚才胸口还起伏着,怎么就没得救了,不过是污水没排干净而已,何芝兰觉得莫名其妙。
    “高知青,你来救救俺二哥!”徐悦美上去拉高素珍的胳膊,高素珍一头乱麻,正想着自己的事儿呢,伸手胡乱摁了两下徐学军的胸腔,估计是灌得水太多了,这吐了点儿又憋昏过去了,高素珍没见过这样的,手伸到鼻子下没呼吸,胸腔也没震动,这估计是死了。
    她摇摇头,道:“没救了。”
    周围人一片哗然,高知青都说没救了,那是真的没救了。
    徐悦美哭得那叫一个惨,泪水鼻涕抹了满脸。
    何芝兰从沉玉树怀里走出来,上前先把徐学军翻了个儿个,采取膝顶侧卧式,扶起他上半身,喊道:“玉树你过来扶着!”
    沉玉树从善如流,立刻上手接过何芝兰手下的位置。
    “往后拉,拍后背,把他呛进去的水都排出来。”何芝兰叮嘱道。
    沉玉树跟着她的要求做,刚开始徐学军没什么反应,高素珍看了忍不住心里冷笑,这个何芝兰真是个笑话,惯会出丑的,一旁围观的人也当着个笑话看,只有徐悦美紧紧盯着自己二哥的脸。
    很快,徐学军在外力的作用下吐出来一点儿脏水,然后哇的一声从口鼻间吐出来脏兮兮的水草,就是那一小坨卡在了他喉咙间,堵得他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喉咙口通了,一下神清气爽,整个人也不用沉玉树扶着了,自己趴到地上开始呕吐了起来。
    “真救活了?!”有人不可置信。
    董河村的人倒是挺开心的,这可是董河村的知青,给董河村长脸呢。
    二嫂子跟着道:“可不咋地,何芝兰知青也是城里来的,家庭条件可好,有文化懂得多!”
    “那男的谁啊?跟着一块儿来?她弟弟?”
    二嫂子又继续道:“她屋头人,两个人关系好着呢!”
    不知不觉,何芝兰沉玉树的关系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大家伙儿都知道董河村有一对儿一起下乡来的城里知青夫妻。
    徐翠华缓了一会儿,人清醒了,看着周围一圈儿人,一下子差点又吓昏过去。
    徐根华摁着自己姐姐人中,掐得她醒得不能再醒,问道:“姐,你来这你是不是看到这个小子偷鱼咧?!”
    这小子文晚霞还被摁在地上,倔强道:“我没偷水库里的鱼!”
    徐翠华听着声音看过去,一看几个人把文晚霞压得死死的,连忙喊道:“放开他!他救了我!”
    可算有人给文晚霞平反了,文彩霞立刻上前把压着自己弟弟的人拉开,大嗓门一亮道:“没听见吗!我弟弟是救人!不是偷鱼!”
    “那这布袋子里的鱼怎么回事?!”徐根华捡起一条往文彩霞脚下扔。
    “我真没偷水库里的鱼!”文晚霞死死咬住这句话。
    徐翠华看看自己弟弟脸色,小声道:“他来救我的,他……他没偷鱼……”
    压着文晚霞的几个男人气哼哼道:“他没偷?那是鬼来偷鱼了?前两天雷管炸鱼的那个人不是他?是鬼了?”
    “不是我!”文晚霞大喊,“我没雷管!我不炸鱼!”
    “就是你偷的鱼!”徐根华平时半晌憋不出个屁儿,这回却是凶得很,像是在平淡的生活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使劲儿地喊道,“就是你偷的!你这个资本主义的走狗!帝国主义的间谍!你在这就是为了破坏我们的稳定生产!你是社会主义里的偷油老鼠!你要检讨!你要道歉!你要给人民群众磕头赔罪!”
    一连串的,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
    周围人都懵了,没想到徐根华这么会骂人。
    几个压着文晚霞的男人开始附和徐根华,徐家村的人也悄声议论着,眼看一顶大帽子就要扣下来,何芝兰正要请大家冷静一下,把村支书先喊来,徐翠华倒是先开口了。
    她看着徐根华和文晚霞,柔柔弱弱道:“这位男同志来救我的时候,徐学军一直在旁边看笑话,还拿石头打我们,我浮上水面的时候看见徐学军带着这个布袋子……”
    徐学军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的,啥也没听进去,就只觉得突然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徐悦美立即反驳道:“你说谎!你胡说八道!”
    徐翠华哭了出来,满是委屈道:“是真的!他拿石头打我的头!”
    徐根华脸色也变了,再次反复确认道:“徐学军真拿石头砸你的头?”
    “弟啊!我怎么能骗你!”徐翠华哭得更大声了,“你记不得了?就像那时候一样,他在我头上打水漂咧!”
    徐根华脸色黑透了。
    被批斗的那段时间,小妾和徐家划清关系还举报他们,才能带着两个孩子分到牛棚里住,这两个地主家的小孩子没少受欺负,徐翠华这样说,徐根华一下子信了,周边有徐家村的也是经历过那时候的,欺负这姐弟两的不在少数,也见过徐学军欺负人家,也都信了。